飄天文學 > 徐青安 >第四百二十章不識時務
    中官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站在大殿上的宋成暄終於擡起眼睛看向他。

    “宋大人……”中官本想要勸說,不過卻將後面的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這位宋大人與他平日裏見得那些官員不同,眼睛中也有對皇權的畏懼,不過,旁人卻無法將這份畏懼加深,因爲宋大人不會受任何的影響。

    那種感覺好像是,宋大人心甘情願纔會有這樣的畏懼,若宋大人不願意,那麼根本就不會流落出敬畏之心。

    宋成暄淡淡地道:“天涼了。”

    中官躬身:“大人常年在東南,大約適應不了京中的天氣,每年這時候,京城就已經開始涼了,宋大人要保重身體,多添衣裳。”京城乃天子腳下,權勢之地,可一步登天,也可粉身碎骨,在這裏每走一步都應該如履薄冰。

    中官覺得宋大人已經明白,就要請宋大人出門參加宴席,卻看到宋大人伸出了一隻手。

    中官只覺得一股勁風襲來,然後宋大人的一拳重重地落下來。

    “嘭”地一聲,宋成暄身上的鎖子甲發出了響動。

    中官驚訝地張開嘴,這位宋大人一拳打在了他自己的肩窩上。

    宋成暄低頭行禮道:“勞煩中官稟告聖上,微臣一路顛簸,恐怕傷口迸裂。”

    那一拳甚是用力,若是那裏有傷口,自然會裂開。

    武將最怕重傷不愈,朝中有幾位將軍就是這樣,因爲舊傷久治不愈,不能再帶兵打仗,於是朝廷就封了功勳任個散職。

    這傷肯定是有了,重不重、能否痊癒就要看皇上的意思。

    中官皺起眉頭,看來這位宋大人是不肯退親了。

    “宋大人,”中官嘆口氣,“您是不明白天家的用意啊,天家這是看重您,您這樣做真要枉費了天家一片苦心。”

    皇上登基多年,卻纔剛剛準備伸展手腳,最重要的是要將天下的兵馬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朝中的勳貴和武將並沒有多少人能讓皇上信任,必須要培植親信,宋成暄屢立戰功,加上宋家又無根無靠,尚未捲入各方爭鬥之中,是很好的人選。

    宋成暄退了徐家的親事,必定與安義侯交惡,將來在朝中共事就多了份隔閡,之前又得罪了張家,就相當於在武將圈子裏沒有了任何攀交和依附旁人的可能,徹徹底底成了孤臣。

    孤臣會成爲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所向披靡,前途無量。

    這麼簡單的道理,宋成暄難道不明白嗎?

    錯過了這次,宋大人就再難得到皇上的信任。

    “請中官向皇上稟告。”宋成暄再一次道。

    中官走出大殿,馮順就等在門外,中官剛要稟告,馮順就已經道:“咱家都聽到了,你去吧,咱家會稟告給皇上。”

    馮順快走幾步追上聖駕,將方纔的事據實稟告。

    皇帝面色陡然一變,眼睛中閃爍怒意。

    “皇上,”馮順壓低聲音,“宋大人畢竟是功臣,就算皇上不願用他,也不能現在就將他治罪。”

    皇帝冷冷地道:“朕不能動他,還要讓太醫院給他治傷,然後賞賜給他一處宅院,讓他休養。”

    馮順應了一聲。

    “等一等,”皇帝道,“宋大人有傷在身,再身着甲冑多有不便,給他找一件衣服,一會兒讓他脫了甲冑再出宮。”

    馮順道:“皇恩浩蕩,奴婢這就去安排。”

    馮順吩咐內侍去太醫院請太醫前來,小內侍應了一聲,忙跑去太醫院,馮順正要轉身離開,卻看到順陽郡王和成王一起前來。

    順陽郡王因爲要將常州的事稟告皇上和宗正寺,所以提前半日入京,現在與成王一起前來宴席,看到內侍慌慌張張地離開,成王立即上前詢問:“馮中官,這是怎麼了?”

    馮順立即上前行禮,畢恭畢敬地道:“宋大人一路勞累,舊傷復發,皇上心中焦急,命太醫院前去診治。”

    成王臉色一變:“這可不得了,宋大人可是大周的功臣,他人在哪裏?帶我們過去看看。”

    馮順道:“王爺放心,宋大人有奴婢們侍奉,王爺還是先去慶功宴吧!”

    成王聽得這話只好作罷,與順陽郡王一起向前走去。

    兩個人走遠了些,順陽郡王見周圍的宮人少了些,壓低聲音:“宋大人身上是有傷,不過那傷早就好轉了,馮順這樣說是什麼意圖?”

    忠臣良將本該好好賞賜,如何卻要鬧出這樣的事端,成王皺起眉頭,想到了慈寧宮的太后。

    常州牽扯到了張家的利益,太后終於坐不住了,又開始偷偷摸摸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皇上因此如驚弓之鳥,總覺得一切都不妥當,這種事他們經歷過太多次。

    “勞苦功高,也是危險,”成王謹慎地道,“你也不要多說話,免得引火燒身。”

    順陽郡王停下腳步:“我戰戰兢兢半輩子了,這次若非宋大人和徐大小姐查明瞭案子,這次恐怕就要死在常州了,死了也就罷了,頭上還要頂着一個污名。”

    順陽郡王的話讓成王微微皺眉:“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宮中自然不該說這些,可有些話憋在胸口已經不能再隱忍,順陽郡王道:“王爺可知此事是衝着我們皇室宗親而來,許多宗親安然地在家中,卻不知其實已經經歷了九死一生,立下這麼多功勞,還沒有獎賞,已經迫不及待地動手……委實讓人寒心啊。”

    “那又怎麼樣,”成王看向順陽郡王,“皇上是君,我們是臣,你心中還存其他念想不成?”

    “不敢,”順陽郡王道,“但是王爺身爲宗正卿就沒有勸諫之責?每日裏縮在一旁,不管外面風雨,我們齊氏子孫什麼時候開始到了這個地步。

    英宗在世時,宗室是何等模樣,隨隨便便一個子弟都能讓外族使臣稱歎,那時候可有皇室子弟想要反英宗?”

    成王聽到這裏,臉上豁然變色,只想要去捂住順陽郡王的嘴。

    “王爺放心,”順陽郡王道,“我不會給您添麻煩,我也沒有那個膽色,我們宗室子弟都膽小如鼠,稍稍有些良心的,譬如我那二弟,早就見鬼去了,不過我現在覺得,應該見鬼的是我們。”

    成王臉上微微變色,從常州回來一趟,順陽郡王竟然就像變了個人,這話處處帶着譏諷和挖苦。

    ……

    徐清歡和齊瑩月一起坐着馬車到了處宅院。

    門口的下人立即迎上前侍奉。

    徐清歡下了馬車,管事媽媽道:“兩位大小姐跟着奴婢進去吧,王妃和夫人都在花廳裏等着呢。”

    徐清歡擡起頭看向那高高的門庭,前世這處大宅她有所耳聞,是有名的“晦氣”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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