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葉眨了眨眼，以爲自己看錯了人，腦子裏不由浮現之前在青省機場看到的人影。她追了上去，叫住前面行走的西裝男子。
羅一繁轉過身來，看到了她，微訝：“葉子。”
“真的是哥哥。”羅葉高興極了，過去種種猶如雲煙，她本以爲兄妹倆再次見面心情會很複雜，可今天見到哥哥，除了愉快，她再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了。
只是——
走近一看，她才發現，羅一繁比幾年前瘦削了許多，臉色也不似以往那樣精神飽滿，給人一種病美人的感覺。剪裁合體的西裝穿在他身上，有種不合體型的感覺。
這幾年，他經歷了什麼。
羅一繁見到她，顯示微微驚訝，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眉目一如她記憶中的冷峻。他看了她一眼，“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我喫的。”她解釋道：“這是給然然的藥，你還記得他嗎？然然還活着，昨天剛出院，我是來給他拿藥的。”
她注意到，他手裏也拎着一袋藥品。
塑料袋是乳白色的，看不清裏面裝的是什麼。
羅一繁恍然，想到那個小鬼，淡淡道：“那挺好的，孩子沒事就好，有他陪着你也不會太孤單。”
羅葉輕輕頷首，說：“還有然然爸爸，我們在一起……”
“是麼？”他表情不變：“祝賀你們。”
然然爸爸自然是莫褚尋。
“我和他還沒結婚，不過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定。”她微赧，但想到這麼重要的事，應該跟他說一聲。
羅一繁的反應，比她想象中的平淡。聽到莫褚尋，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對他們在一起也是喜聞樂見的淡然。
這讓她感到一種不真實。
“哥哥，你怎麼也到醫院，身體不舒服嗎？”她盯着裝藥的袋子，心裏突突的有點不安。
“嗯，有點感冒。”明明羅一繁表現得還是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不對，但羅葉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很奇怪的感覺。
怎麼說呢？她覺得羅一繁改變了很多，但又說不出來他哪裏有變化。
兄妹倆走出醫院，外面正好有個小公園，羅葉還有話想跟他說，自然不會就此同他道別，不然兄妹倆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纔會再見面。
兄妹倆交換了一些最近的情況。
羅一繁這幾年大部分時間在美國，羅家的產業已經逐漸往國外發展，他常年在國外，依然是日理萬機的霸總狀態，工作繁忙也沒有機會去考慮終身大事，伴侶的位置起勁空懸，說起這些時，他終於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至於羅父和羅母，他們的感情還是那麼好，老倆口時不時就丟下公司攜手環遊世界，過得簡直不要太恩愛滋潤。
羅葉笑了：“叔叔和阿姨的感情真讓人羨慕。”知道他們都過得好，她就能安心了。
於羅家，她感激涕零，沒有羅家就沒有她，就如同她現在使用的姓名一樣，在她心裏，自己始終是羅家的一份子，是他們給他第二條生命。
她沉思了會，還是將自己找到親生父母的事跟他說了。
“我也沒想到，居然和港城那個葉家沒有血緣關係……”她苦笑：“我以前還爲此傷心過，覺得他們不喜歡我，原來都只是因爲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羅一繁心中微慟，塵封深處的記憶被撕開了道口子，有些他不怎麼願想起的記憶，就這麼流淌了出來。
“對不起……”
“這又不是哥哥的錯，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羅一繁搖頭，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早就知道葉竟成不是你的父親，但仍然把你送到葉家去，讓他們收養你。”
這樣，你還不會怪我嗎？
羅葉驚呆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答案好像從腦海中閃過，稍縱即逝，等她想要抓住時已經消失了。她張了張嘴，不明白，“你、你早就知道？”那爲什麼不告訴她？
然後，等着她的反應。
羅葉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困擾在她心中的謎團，猝不及防地解開謎底，這本該是高興的事。但是，這謎底卻是那麼震撼，衝破了她的喜悅，變成了更加濃重的疑惑跟不理解。
“爲什麼？”她不理解，原來哥哥什麼都知道，連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一清二楚。
但爲什麼不讓她回家認親，反而將她送到港城，認了一家壓根不是她親人的家庭？
“沒爲什麼，非要說一個的話，大概是……我家和京城那個葉家，關係不怎麼好吧。”他斂眉，陷入了沉思：“我母親和蘭濯夫人曾是閨中好友，後來兩人因爲某種原因關係漸漸變淡，兩人的性格都很好強，總是有意無意地競爭……”
羅葉搖搖頭，不敢相信，“那、那我怎麼會離開葉家？”這個總跟他沒關係吧？
她不相信是羅家派人將自己拐走的。
羅一繁莞爾：“當然不是你的想的那樣，你是被人拐賣了，我偶然遇到你才救下你的。後來我聽聞葉家在找你，形容的模樣與你有幾分相似，我才後知後覺猜到你是葉家的女兒。”
他還是沒說爲什麼不把她送回去。
羅葉心裏難受不已，又覺得至少羅家救了自己，到底應該感激他們，在羅家的那些年，是她生命中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只是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信息量太大，她還沒辦法消化下去。
這件事，要是被父母知道了，他們會怎麼對付羅家？
“你剛纔說我媽和阿姨認識，那這事我父母有沒有找叔叔阿姨麻煩？”羅葉起勁還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家是什麼情況，但以蘭濯夫人的實力，想要查清她的過去輕而易舉。
沒想到自己等來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羅一繁忍不住笑了，搖搖頭，無奈道：“找過了，我爸媽已經和他們解釋過了。”事實上，葉禕緯夫婦差點衝到美國來找他們算賬，要不是念在女兒被羅家辛辛苦苦養了那麼多年，這會兒，羅家就該遭殃了。
“羅家沒事就好。”青白交錯的臉漸漸恢復血色，她在心裏整理了下來龍去脈，羅家除了知情不報之外，並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
至於知情不報，可能也不僅僅是因爲錦遙阿姨和蘭濯夫人的關係不好。大概……是那個時候，已經捨不得把她送回去了吧。
她不願意再深入思考下去。
羅一繁看了眼天色，站起來打算走了。今天的意外收穫已經夠多，不但見到了她，還將一些往事都告訴她了。
恨與不恨，他如今已不是很在意。
見到她活蹦亂跳，身體健康，已是最大的滿足。
“走了。”他指了指放在停車場的車子，拎起袋子準備離開，“傑森還在車裏等我。”
羅葉抿了抿脣，回過神來他已經走遠了，她忙追上前去：“哥哥，我不怪你，我一點都不怪你。”
羅一繁停下，回頭看着她，隔得太遠，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又能猜到對方的心情。
“你不要老是工作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千萬不要累壞了身體。還有叔叔阿姨——”她大聲喊：“告訴我們，我有時間就去看望他們，讓他們保重身體。”
羅一繁似乎笑了笑，舉起右手朝她揚了揚，脣瓣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麼。
她辨認了許久，終於看清了他的脣語。
保重，祝你幸福！
淚水一下子掉了下來。
哥哥，也祝你幸福。
羅葉抹了抹眼睛，不知怎的，她有一種感覺，這是她和羅一繁最後一次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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