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陳然聽到了白仙話語中的懇求，沉默許久，他口中吐出這三字。
他不知道帝妃此刻在做什麼，也不想知道。
他已經將自己震古爍今的肉身拿出來，不再欠帝妃。
此刻他無論怎麼想，都不覺得有必要幫帝妃。
“因爲你只要幫我師妹，就能拿回你的肉身，更能得到一場驚天的造化。”白仙出現在陳然的命魂前，眼神柔和的看着這個與自己不知隔了多少歲月的年輕人。
“我的師妹，之前或許對你有所企圖。但現在，卻是沒有了。她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衝入青銅古殿。但以她的殘魂之念，根本無法承受住武道意志。而你只要替我師妹承受住武道意志，我就會將我師妹的殘魂送入古殿。到時，你就可奪回肉身。”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的傳承麼？”
白仙不斷說着，臉上有着一抹不悔。
“我的傳承，就是整個蒼然古道。而我，就是當年的蒼然仙主。”
陳然一怔，隨即震驚。
對於蒼然古道，世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這是靈古一個巨擘的道場。
他萬萬想不到，蒼然仙主竟是眼前的白仙。
他心有懷疑，但卻是不由自主的相信。
而也就在這時，白仙大手一揮，一枚古樸的七色玉佩出現在了陳然命魂前，散出蒼然古道那獨有的氣息。
“傳聞，蒼然古道原本只有七關，但隨着荒古天災的結束，卻是多了三關，更是連接了天災戰場。這七色玉佩，每一色都蘊藏着蒼然七關的氣息……”
陳然怔怔想着，再沒有一絲懷疑。
而後，他眼中露出一絲不可思議，震驚的看向白仙。
白仙好似知道陳然想說什麼，輕聲道：“當年，就是我將師妹送到蒼然古道，讓她鎮守一關，不至於身死。”
陳然沉默，猜到了這一點。
“當年的事，我不願再說。你只需知道，我和楚君對我師妹撒了一個彌天大慌。當年我身死之事，也是與楚君策劃。”白仙說道。
接着，他看向陳然，繼續道：“現在，你總該幫我師妹了吧。”
不過，陳然卻是搖頭，拒絕道：“不，我不想幫她。”
“爲什麼？”聽到這話，白仙也是一怔，隨即都是忍不住惱怒起來。
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只要是個正常人，就會答應。
可陳然，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你難道怕我等對你不利，對抗武道意志有危險？”白仙臉色很不好看，喝道：“這一點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死。我蒼然仙主，向來說一不二，靈古之人皆是知曉。”
“你看我像是怕死的人麼？”陳然冷笑。
“那你爲什麼……”白仙一怔。
“相比於你死，我的選擇是帝妃死。”陳然冷漠開口。
白仙身子一顫，隨即眼中流露如水的柔和。
這個孩子，心中存着大善，大情義。
他忍不住想，心中滿是讚賞。
若是陳然生在靈古，他都有了收陳然爲徒的想法。
可惜，終究是隔了太遠，錯過了太久。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道：“陳然，你有喜歡的人麼？”
“有。”陳然沉默了一下，想到了蜀思，隨即，他點頭。
“爲了她，你願意付出一切麼？”白仙再問。
“自然。”陳然毫不猶豫的回答。
白仙笑了，笑得很溫柔。
“你看，這不就是我要的答案麼。”
陳然沉默，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傷感。
白仙，愛着帝妃。
這一點，他很早就是看出。
或許，也就是帝妃當局者迷，並不知道她的師兄，一直愛慕着她。
“陳然，我師妹很聰慧。可在感情的事上，卻是極爲笨拙。我愛她愛了很久，可她卻是始終沒有察覺。”白仙的眼神越發柔和：“我默默愛着師妹，覺得終有一日她會知道。可師妹，卻是遇上了楚君，遇上了一個讓她愛的死去活來的男子。”
說到這裏，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當時，我才醒悟，我錯過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我的人生裏，再不會有師妹的愛。”
“我很後悔，可我依舊祝福師妹能得到幸福。”
“而事實也是如此，師妹很幸福，楚君對她很好。”
“有楚君保護她，我很放心。”
“但世間，總有不測風雲。一場災劫席捲了靈古，讓我和楚君不得不做出決定，一個會讓師妹痛不欲生的決定……”
陳然命魂顫了一下，他沒有問是何等的災劫，讓白仙和楚君都如此害怕。他能想到的，就是那場災劫，應該就是令世間再無真仙，終結了靈古的劫難。
而他也沒問楚君和白仙做了什麼決定，因爲他能想到，這絕對是白仙不願訴說的痛。
“我想知道，我爲何會厭惡楚君的帝道氣息。”陳然忽然問。
“因爲楚君爲了讓武道延續，順從了天道。這一點，但凡逆天而行的修士都會厭惡。當年，玄帝和唐皇亦是如此。這是大祕，只有靈古之人知曉。”白仙回答。
“最後一個問題，有什麼辦法能讓你也活下去麼？”陳然震動，但他還是繼續問。
對於白仙，他有着敬重，不願他死去。
“青銅古殿中，一切寶物都會失效。不論是紫棺，還是其他，都會失效。若不是如此，當年我和楚君大可讓師妹進入青銅古殿，而不用如此大費周章。”
白仙搖頭，眼神卻是有着感激。
“陳然，出手吧，我師妹要承受不住了。”
陳然命魂顫動，終究是無法拒絕白仙。
“此事，要告訴帝妃麼？”陳然問，命魂在這一刻緩緩升起。
“不用，師妹知道了會難過的。”
白仙的聲音，傳到了陳然的命魂中，讓他久久無法平靜。
“轟！”
許久，原本被武道意志鎮壓的紫鳳徒然爆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一頭紫金真龍纏繞着紫鳳，發出了驚天的咆哮。
“武道意志又如何，我陳然的意志天地難朽，看我如何轟碎你！”
陳然的怒吼，在這一刻迴盪，發泄着因白仙的話，而憋悶無比的內心。
而也就在此刻，白仙身上散發出了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了帝妃殘存的命魂，也包裹住了陳然。
他，在燃燒自己的殘魂，綻放最後的璀璨，來幫助陳然撐過武道意志的碾壓。
陳然的意志，的確很難朽滅。但這武道意志，也是如同天道般恐怖的東西。
陳然想承受住，必然會留下難以磨滅的重創，對他以後的修行有極大的阻礙。
但有了白仙的保護，卻是沒有了這威脅。
時間，悄然流逝。
一日，十日，一月，六月，一年……
在兩年後，武道意志悄然消失。
真龍咆哮，紫鳳嘶叫。
前方，青銅大門震動，開出了一條縫隙。
也就在這一刻，白仙的身影出現。
他抱着帝妃，一臉柔和。
他大袖一甩，那三個身穿道袍的人就是出現，再度落入祭壇，漸漸被冰封。
接着，他看向帝妃，輕聲道：“師妹，楚君沒有負你。萬古歲月後，武道昌盛，身爲青凰武祖的他將極有可能復活。你要有耐心，等他歸來。到時，他會告訴你一切。記住，師兄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想讓你活下去。”
“當年，楚君不願讓你陪他一起去死，纔出此下策……”
白仙的聲音，恍若絲線，鑽入帝妃的命魂。
最後，白仙愛憐的輕撫帝妃閉眼的臉龐，眼中有着無盡的歉意。
“師妹，不要怪師兄。師兄不想你死，真的不想你死。師兄要你活着，哪怕要經歷萬古空寂……”
他的身形，緩緩消散，最後純粹的魂力融入了帝妃的身體。
他要陪着他的師妹，哪怕只是自己身上最純粹的魂力。而這，足以讓帝妃在青銅古殿中存活萬世，等到大世出現。
這，就是白仙最終的歸宿，靈古時便是想好。
“師兄相信，萬古後，師妹和楚君定能再次重逢，過上幸福的生活。”
白仙的聲音，氣息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而帝妃，則是緩緩飛入了青銅古殿。
她的眼角，有一滴淚水滑落。這是魂淚，世間最純粹，也最痛的眼淚。
陳然看着，眼眸忍不住微紅。
此事，他幫不了，真的幫不了。
他看着緩緩關閉的青銅大門，內心莫名惶恐。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蜀思。
不由得，他牢牢抓住了自己帶着蜀思紅繩的右腕，有着刻骨銘心的執着。
“小思，再等一會兒，再等會兒師兄就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