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森顯然是明白寧淺予話裏的意思。
他緊蹙的眉心終於散開:“這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法子,狄韋喫定了我們,不敢對狄博仁怎麼樣。”
“所以他安心的藏匿着,只要他不想,永不露面都行。”
寧淺予點頭,接過話茬,道:“但若是狄博仁死了,他就知道他是孤身一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悲傷驚懼之下,他肯定是會孤注一擲,到時候,不怕他不現身!”
“就是有一點,這法子,肯定會激怒他,從狄博仁的屍身放出去的那一霎,我們萬事都要小心。”
“他在錦都潛伏多年,連五王爺都能跟他合作,必然有可取之處的!”
“和我想的一樣,尤其是你。”司徒森頓了頓,道:“你身上並沒武功,若我是狄韋,定要挑着你下手!”
寧淺予苦笑了一聲,道:“現在的情況,無論我是不是會功夫,都是別人下手的對象。”
“冤枉的是,玉璣子現在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在安樂身上!”
司徒森神色變了變,道:“若是我猜的沒錯,即便是你不出府,安樂還會找你的!”
“玉璣子……既然是你的東西,你還是要拿回來爲好。”
寧淺予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其實那惹禍的根源,就是玉璣子,她一點也不想要。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沒有察覺到司徒森臉上,隱隱帶着的陰霾。
這一夜,寧淺予再次做了夢。
卻是之前夢到過,前世也經歷過的事情。
寧氏滿門抄斬的那一幕,像是輪迴一樣,在她夢境中不斷上演。
視線所及,全部都是猩紅一片。
殘忍的一幕幕,她無論怎麼迴避,都是迴避不去。
“不,不能殺了他們!”寧淺予不斷地喊叫着。
甚至,她都能衝上行刑臺。
但,她的手,想去拉劊子手,卻穿過他的身體。
她能看見所有人,卻沒一個人能看到她!
寧淺予絕望的蹲在滿是鮮血的臺子上,發出悲慟的哭聲。
“醒醒,小魚兒,你怎麼了?”司徒森剛剛入睡,就被悽慘的哭叫聲驚醒。
醒來就瞧見寧淺予滿臉悲傷和淚痕,嘴裏還在喃喃念着什麼。
他趕緊輕輕搖着她。
終於,目光所及的所有猩紅之色,在慢慢的消失,寧淺予的意識,也逐漸的情形起來。
剛睜眼,就對上一對帶着擔憂的星眸。
司徒森滿是焦急:“小魚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寧淺予點點頭,道:“我夢見了寧府,被司徒逸下令處斬的時候,那一幕幕不斷的重演,整個夢中都是猩紅的顏色。”
“我甚至能感受道他們的血,流在地上,將我的腳沁溼,黏黏膩膩,好像我怎麼都擺脫不去……”
寧淺予說到這,斂住心神,忽然住口了。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就好像,夢裏的事情,在提醒着她什麼。
但,前世處斬整個寧氏,是司徒逸下令,今生,司徒逸明明已經死了。
行刑那日,寧淺予還去了刑場,他絕無生還
的可能!
她忽然想起最後一面見到司徒逸,司徒逸在死牢之中的話……
“你機關算盡,以爲贏了我,可是……身邊,睡的依舊是一匹狼!”
“這都是你的命,天使預言,你的命格是天生鳳命,要是司徒森此番不能歸來,你依舊是我的!”
“你有沒有想過,司徒森娶當時還是瘸子的你,亦不是爲了你的命格!”
對,就是這段話!
這段話,怎麼聽,都像是司徒逸已經查出來了什麼。
可惜,當時處死司徒逸之後,成記,鄭毅,雷諾,全部被處死,他身邊的心腹,一個也沒留下。
就算是想查出些什麼,都再也無跡可尋!
還有,當時司徒森忽然出現,打斷司徒逸的話,兩人在爭執之間,好像司徒逸,還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寧淺予仔細的回想着,當時在宗人府死牢中的點點滴滴。
司徒逸好像說的是……
“看來賢榮親王,也有事情瞞着王妃啊!”
“羊林子現在在哪兒?”
司徒森對這兩句話,沒有應答,只是說司徒逸挑撥,心思詭異,最後,封住了司徒逸的穴道!
那時候,寧淺予在報了深仇大恨的快意之中,並沒想太多。
但!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好像真的不對勁!
司徒森當時的舉動,更像是害怕司徒逸說出什麼話來一樣,才急急的封住他的穴道!
寧淺予的眼睛,逐漸眯起來,司徒森的俊顏,在她的眼中,也漸漸變的模糊不清。
司徒森察覺到她神色中的不對勁,惶然一怔,道:“小魚兒,許是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
“整個人都繃緊了神經,纔會一遍遍的想到當時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擔心,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寧淺予沒有回答,她睜開眼,盯着司徒森的臉,道:“王爺,羊林子現在在哪兒?”
“嗯?”司徒森猛然一怔。
寧淺予都能感覺到他託在她後背的手,微微一僵。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道:“羊林子是不是在王爺手裏?”
隨着笑意,那對大酒窩,也深深的顯現出來。
不過,卻不像從前一樣,是帶着甜美,而是盛着滿滿的自嘲和諷刺。
司徒森心中一緊,面上的神色,卻絲毫未變:“小魚兒,羊林子消失多年,怎麼會在我手中?”
“若是你想找到他,我現在就命人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
“好。”寧淺予低聲道:“那就麻煩王爺,定要將那羊林子找出來!”
司徒森翻身下地,穿好衣裳,道:“我這就命人去尋!”
寧淺予也坐直身子,朝外望了一眼,道:“天還這樣黑,你就是要下令,也要等天亮了再說。”
司徒森已經準備出門,聽見這話,腳下頓住,道:“沒事,既然你急着想找到羊林子,我這就去命人打探他的消息。”
“再說,除此之外,我還有旁的事情要辦,左右天都快亮了。”
門吱呀一聲,隨着司徒森出去,一股子冷風鑽進屋子,寧淺予打了個冷顫。
一股寒意,從外邊一直冷到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