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辰的臉色開始由黑轉青,再由青轉紫,最後再轉黑。

    五彩繽紛,好不精彩。

    月上中天,酒樓裏的人也陸續離開了。

    唯獨最靠右的那一桌依舊是燈火通明,觥籌交錯,杯盞相擊的好不熱鬧。

    “誒誒”蘇玄奕步履蹣跚,端着杯酒一步三晃地走至蘇冶身後“今夜嗝不醉不歸”

    “呃好”蘇冶也順勢端起一個酒罈,仰頭灌了下去。

    酒液灑落一身,濡溼了深色衣襟。

    “啪啦”酒罈落地。

    “靠”鍾離辰抽搐着嘴角暗罵了句。

    這一個兩個的莫不都是不正常了不成。

    蘇玄奕正和蘇冶喝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南宮慕芸抱着小賤穩坐釣魚臺,任他個東西南北風,絲毫不爲所動。

    至於南宮池,期間除了偶爾嘔吐一兩下,其他的,基本上是全程臥倒,動也不帶動的。

    “嘩啦”這是某個醉鬼連人帶椅子滾落在地的聲音。

    “操”鍾離辰夾起一道菜,邊往嘴裏塞邊輕聲嘟囔道。

    南宮慕芸淡定擡了擡眼,伸手。搶過鍾離辰欲下手的那道菜。

    然後

    小賤滿意地嗷嗷叫喚了幾聲。

    南宮池那端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鼾聲。

    月亮愈漸西下,啓辰星慢慢展露了自己的光輝。

    “陌陌陌陌”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響徹秦王府上下,穿刺雲霄。

    一早起的僕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罵道“這誰啊大清早的,還休不休息了”

    只見一紫衫男子形容枯槁,面色灰白,帶着一副將死之態仿若行屍走肉般朝着正廳走去。

    “嘶”那僕人倒抽了口冷氣,這大白天,莫不是撞了鬼了。

    然而,卻待他揉了揉眼,欲再仔細地看時,那紫袍男子已是消失不見蹤跡了。

    該不會是真撞見了什麼污穢之物那僕人心下一陣慌亂,思量着過幾日找個有名的道士給好好看上一看。

    卻渾然不知那所謂的“鬼”已逛遍了大半個秦王府。

    “陌陌”遊魂般的嚎叫在秦王府上下傳播着。

    直至傳入某個正在卿卿我我的女人耳朵。

    “好像有人叫我。”推了把坐在桌前假正經的某個男人。蘇陌側着耳朵再仔細地辨認了番。

    “陌陌”鍾離辰那有氣無力的喊聲再次湊巧地在蘇陌房間外響起。

    蘇陌騰地站起。

    還真有人。

    眼見着蘇陌想離開,秦煜不爽了。

    伸手拉住蘇陌的手,死死地不鬆開。

    “這麼早,怎會有人來尋你。定是聽錯了。”秦煜勾住蘇陌的肩膀,將其往臨座的椅子上帶。“再坐會陪我說說話。”

    說着,就把頭往蘇陌的肩上靠。

    “那”蘇陌本想推辭,卻又不忍看到他黯淡的目光。點點頭,正想坐下之際。

    “陌陌”又是一聲縹緲的喊聲。

    “吱呀。”一扇雕花刻縷的檀木門被自內打開。

    一雙漆黑的軟靴出現在門前。

    秦煜黑着張臉,站在門前,來來回回地巡視着。

    到底是哪個不怕死的,敢大清早地過來打擾他和小陌兒獨處的美好時光。

    深紫色的華袍翩然而過。

    秦煜瞳孔猛地一縮。

    “鍾離辰”

    那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掛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形如遊魂。

    小半個時辰後

    “來不醉不歸”一衣衫破爛的男子扯着沙啞的嗓子仰天狼嚎。

    蘇陌望着天翻了個白眼。

    丫的,從酒店回來到現在,這老頭就沒安穩過,吊着嗓子嚎嚎半晌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這虐待孤寡老人呢。

    “嗝”“嗝”“嗝”

    還有另一頭酒氣熏天的蘇冶,自打回來後,毫無間歇地打着酒嗝。

    於是

    蘇冶身邊半米之內沒有活物。

    “怎麼辦現在這一個個都”蘇陌攤攤手,事不關己地聳了聳肩。

    秦煜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奈啊。

    “我來之前已經通知過祁韓了,想必過會他就會帶人過來。”

    秦煜趁機摟過蘇陌的腰,垂首,搭在蘇陌肩上。

    溫潤的溼氣噴灑在脖頸處,蘇陌不禁一陣戰慄。

    推了推某個男人的腦袋,嗔到“正經點。”

    “不要。”秦煜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這滿屋的人呢。”見勸說無效,蘇陌索性就放棄了,改揪着秦煜的頭髮玩。

    發頂間傳來輕微的痛楚,秦煜扭了扭脖子,換了個姿勢抱着。

    “我抱我的夫人,又不是抱他們夫人,幹他們何事。”

    耳畔之人的近乎調笑的低語,惹的蘇陌又是一個爆慄。

    “我去看看鐘離辰回來了沒。”有些彆扭地掙開了秦煜的懷抱,側首,朝窗外探去。

    只見一紫袍男子懷中抱着數樣小喫,外加一隻肥貓。

    嗯,蘇陌自己確信自己沒看錯,那的的確確就是她家那隻好喫懶做,整天光長膘不長腦的白貓。

    “咯吱咯吱”兀地,一陣磨牙聲峭楞楞地在屋中響起。

    這賤貓,膽兒肥了,敢對她的烤雞下手,看她一會怎麼收拾它。

    唔,拔光它的毛是一個不錯選擇。

    但最終,蘇陌還是沒有選擇拔光小賤的毛作爲懲罰。原因是毛拔光了手感不好。

    但,偷喫這等大事,必須得處以懲戒。

    “半年內不準再碰小魚乾。”蘇陌挑着眉,帶着盈盈笑意,粉面含笑地望着妄想縮進鍾離辰衣袖的某隻。

    “嗷”小賤仰天一聲長嘯。

    不貓爺的魚乾

    算了,反正還有小美人陪我。

    思量着,小賤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向端坐在一旁,睡的昏天黑地的“小美人”。

    蘇陌再一次挑眉,似有意會。

    “還有,半年內不準再在半夜三更之時偷摸去任何女性的房間,包括蘇府隔壁的那隻母貓窩裏。”

    輕飄飄的話語就這麼不輕不重地飄來,猶如一道閃電,直愣愣地當頭劈來。將小賤直劈了個外焦裏嫩。

    “嗷”沒有美人的貓生還有什麼意義,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去死吧。”蘇陌笑眯眯地啃着雞腿,插空道。

    聞言,小賤索性兩眼一翻,雙腿一蹬,懨了。

    蘇陌見此,絲毫不心疼,繼續笑眯眯地啃着自己的雞腿,時不時地賞秦煜一兩口。

    “慢些喫,這都沾臉上了。”秦煜不知從何處掏出方小小的帕子,極盡珍惜地替蘇陌擦去鼻尖的油膩。

    至於蘇陌嘛

    自然是繼續啃她的烤雞,偶爾再良心發現,撕下一小塊肉送至秦煜嘴邊。

    蘇玄奕方方睜開眼,看見凡便是這一幕。

    女子埋頭狂啃,男子繾綣笑意地守候在一旁,神情專注地望着那女子。

    真是個二十四孝好丈夫,有其當年風範。

    但還未等蘇玄奕感慨完,他忽地意識到。

    那埋頭狂啃的女子不正是他家的陌兒嗎。

    好傢伙,敢拿這樣的眼神看他家陌兒,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就當蘇玄奕雄赳赳氣昂昂地誓要收拾那個吞了熊心豹子膽的小子一番時。

    他再一次意識到,這不東臨三王爺嗎

    於是乎

    “還請王爺這邊坐。”蘇玄奕雖言辭恭敬,但那臉上卻是無半分恭卻之意。一板一眼地說着敬詞。

    “小女尚且待字閨中,不宜與外人相見。還請王爺見諒。”

    話雖如此,但秦煜卻半分也不領情。

    收起了手中的方帕子,交疊好,放至一旁。

    如沐春風般地笑道“蘇將軍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和陌陌本就情投意合,平日裏往來密切些也是正常。再加之陌陌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該許、許配人家了。”

    說至蘇陌年紀時,秦煜的眼角明顯一抽搐,話裏也有所停頓。

    僵硬地說完整段話,扭頭看時。但見蘇陌淺笑盈盈地望着他。

    其眼中,在他人看來,或許是飽含情意,情深款款。

    但在秦煜看來,卻是危機四伏,暗藏殺機。

    “秦王爺可是嫌我過老了。”蘇陌臉含微笑,語氣柔順之至。

    只是那手嘛,卻是始終藏在桌子底下未曾脫離。

    稍稍一使勁,她成功地看到了某人臉上微變的神色。

    叫你丫的說我老大不小了,姐姐方方纔豆蔻年華,挽發成髻。正該是一生中最爲美好的時段,怎地到你嘴裏就成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了。

    思量着,蘇陌臉上的笑意更爲盪漾,手下的勁道也暗暗加重。

    “啪”這邊的兩個正暗相藏着小心思,徑自思考,卻忽聞一聲巨響驚起。

    兩兩對視,面面相覷。

    “本將怎不知秦王爺已何時和陌兒想熟至此。”蘇玄奕沉着張臉,晦暗難明。

    咯噔。

    秦煜的心一沉,他方纔竟是疏忽了這一點。

    這四國之內,誰人不知西域的蘇玄奕憑着一身過人的武藝和謀略以及那嗜女如命的性子聞名於世。

    就他方纔那番近乎於求娶的話,還不得徹底惹了他。

    “更何況,我來這之前,更是聽聞秦王爺將要迎尚書府的小姐過門。”蘇玄奕的臉色愈發不善,話語中也時不時地夾槍帶棒,嚴厲至極。

    “而且聽王爺剛纔的意思,好似還想再求娶本將的女兒”

    話還未落,蘇玄奕直視着秦煜的目光已是開始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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