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庭有點慌,她笨手笨腳的找到了一處山泉,用手捧着泉水,滴滴點在那個男人的脣上,一觸之下,滾燙的體溫讓她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這麼燙,不會真要死了把,此時的休庭真有點怕了,她倒不是真怕柳錚死了,而是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她實在不敢一個人在山裏露宿,加上江左之前那番言論,她只覺得每個密林後面都藏着奪人而噬的惡鬼。
想到江左與木緣,她心中一疼,也不知哪兒來的膽量,竟想回頭去找江左。
“當時江左只是嚇暈了,一定沒事的,木緣大哥那麼好,應該大概沒事吧。” 休庭心道。
但一雙手抓住了她,她右臂有傷,疼的有些呲牙咧嘴。
“你不要走,也不要再去報仇,那樣會毀了你。”柳錚楠楠自語道。人卻仍在昏迷之。 “我只有十年可活了,我不能誤了你,你走吧,去找個喜歡的人,那左煙寒。” 柳錚仍是自語。
休庭心裏微微一安:還沒死啊,嚇死本小姐了,回頭看時,卻見地上的黝黑男子,眼角緩緩留下一點晶瑩的東西來。
休庭心中一震,這晶瑩居然是一顆淚珠
而此時休庭才發現原來這黝黑男子睫毛很長,額頭也很堅毅,雖然廋弱,但配上堅挺的鼻子居然還有些好看。但前提是沒這麼黑到連鼻子眼睛都看不清.
既然這黝黑男子沒死,看在救自己的份上,休庭沒有走,而是將柳錚拖到了一處青石之上,青石上有火燒過的痕跡,看來也曾有人在此露宿,休庭心道。微微心安了一些,自顧自的找了些枯枝,打算生出一堆火來。
這時天色已黑了下來,卻半點月光也無,枝是枯枝,書上說鑽木便可取火,但現在休庭卻覺得這肯定是寫下來騙人的。因爲她頭都疼了,手中的木頭卻只是懶懶的冒了點青煙,哪裏有所謂的火苗出來。倒是自己給薰的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但下一刻,一聲指節輕響,火苗卻詭異的燃了起來。
休庭回頭,卻看見黝黑的男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支起了半個身子,他似乎想說話,卻還未張口,便嘔吐起來。劇烈的樣子似乎要將臟腑吐出來。
休庭低頭映着火光,不覺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只見男子吐出的東西之中,除了血污還有不少活物,竟是五顏六色的蟲子,在青石上爬的到處都是,詭異非常。而男子似乎吐夠了,右手一指,一層白色的霧氣罩上青石,瞬間就無色的蟲子結成了冰晶。
“你還好吧。”休庭畢竟是各女子,懼怕之餘,小聲道。
“死不了的,這些蠱蟲確實厲害。”柳錚道,顯得虛弱之極。
“你心腸倒是不錯,不過就是太笨了些,哪真有人僅靠雙手搓動就能生出火來的。”柳錚坐了起來。喘息道。
若是江左這樣說她,她早就撲上去了。但不知怎麼的這男子看着她,她卻沒有。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深山密林之中。”柳錚道。
休庭剛想說話,卻不知怎麼的心中一酸,自然是想起了救她的木緣。
“當然不是我一個人,還有木緣大哥,還有江左他們,我們遇到了那兇獸,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休庭道嗚咽道。
“我本是給那兩人困在此地,你誤打誤撞破了他們佈下的純陽之陣,也算對我有恩,明天我便送你回家吧。”柳錚道。
“不行,明天我要去找他們,我們說好要一塊去青元府的,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休庭站了起來,目光卻堅毅。
“他們麼,恐怕和你去不了了。” 柳錚看着火堆,眼神很倦。
“你不陪我去麼。”休庭一愣,眼神中卻有些期翼。
“你要是要和他們一塊去的話,我陪不了你的,因爲他們已經死了,遇到那種兇獸,他們的結局怎樣恐怕你自己心裏也清楚吧。”柳錚仍是看着焰火,凡俗之身,遇到骨獸,除了死,別無它途。這點他最清楚不過。
“你胡說,木緣大哥不會死的,還有江左..” 休庭奔了過來,抓住了柳錚的胸前,但柳錚的眼神卻冰冷讓他一顫。她指節有些發白,卻終究知道柳錚說的不是假話,木緣的一聲喊,她逃了,緊跟的那聲慘叫她知道是木緣的。
休庭放了手,盤膝坐在了火邊。整個臉都埋在了膝上。
氣氛靜的有些可怕。只剩下樹枝的噼噼啪啪聲偶爾想起。
柳錚突然覺得這場景竟和那日如此的相似。那日他們也是逃到山中,那日他們也都見到了珍惜之人的離去,以及血腥。柳錚伸出了手,想去撫摸休庭的肩頭,卻終歸沒有落下去。
“我叫吳休庭,我們都是積雲山三十里外落雲鎮的孩子,自小一起長大,相約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年初我們成了青元府的學子,本想終於能走出落雲鎮了,卻不想他們終究..終究沒有這個福分。”不知什麼時候休庭擡起了頭,淡淡道,臉上還微微有笑意,只是眼中似有晶瑩。
“不說那些了,夫子說,往事不可追,一味想這些恐怕也要讓死去的他們恥笑了。笑我太懦弱。” 休庭擦了淚水,笑了笑,這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卻彷彿換了一個人。
柳錚心中一嘆:有些人看似柔弱,內心卻遠比外表要堅強的多。甚至堅強的讓人覺得無情。
只不過柳錚也知道,那些看似無情的人,夜深人靜時,閒敲棋子,無情與否,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柳錚笑了,看着休庭,卻將話題引到別處,憑着記憶說起小時舊事。休庭似乎心情好了很多,也說起落雲鎮的風俗日產來,說到趣處,柳錚未笑,她自己卻笑出聲來。而此時柳錚卻發現,自己多年沾染“碎夢”中的血腥,竟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沒有所謂的名利爭鬥,彷彿自己又回到了漁村的歲月。
夜月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郎朗月光下,一對男女促膝圍坐篝火兩旁,沒有血腥、懼怕、不甘、與寂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休庭似乎倦了,人已和衣躺下,距離柳錚只有幾尺的距離,甜甜睡去。
柳錚心道:真是個不知人心險惡丫頭他盤膝而坐,身上真元已微微流轉,也緩緩的閉上了眼。
“你是落雲鎮的學子句木緣”青元府內,鬚髮已然發白的司業先生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從頭到腳黝黑的男子,這男子同其他學子一樣也穿這青衫,但這青衫不知怎麼的卻小了一點,跟奇怪的是這男子顯然已經二十出頭,站在一羣二八年華的學子之中,總感覺有點突兀。這男子當然是柳錚。而一旁的休庭正強自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