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盲侍 >第二十四章 小婉
    仁德九年,万俟夏十六,万俟司亦十六。

    同樣是最好的年華。

    命運卻儼然走上分歧。

    前者是被拉下了神壇,後者卻是被冠以王權。

    白尹記得那場大鬧。

    就是在万俟夏得知万俟司要離開東宮,移居毓慶宮的那晚。

    万俟司來向万俟夏辭行。

    万俟夏殘破而虛弱的身子軟軟地癱在一張搖椅上,眼睛如死魚的眼睛一樣,直勾勾瞧着門外淒厲的風雪,彷彿能從那漫天的慘白裏,瞧出一朵花來似的。

    房間裏沒有點燈,就那樣陰暗着,壓抑的氣氛,幾乎讓人忘記他們還身處人間。

    白尹那時候就默默依靠在房間裏的一根硃紅的柱上,額前碎髮遮眼。

    万俟司那件常穿的深藍色大氅,在門外飄蕩來,飄蕩去,躊躇不定。

    那邊江如意似乎也看見了万俟司的身影,但是並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盯着自己的腳尖,彷彿並不想通報。

    万俟夏歪着腦袋看現在門口不說話的万俟司,嘴角微揚,笑地呆滯。

    万俟司不敢看万俟夏的眼神,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着頭,欲言又止。

    然後,突然万俟夏就笑了。

    笑地十分詭異,彷彿是來自地獄的邪惡:

    “白尹,你看,他要走了。”

    白尹冷然,蒙着黑布的眼睛,瞥向万俟司的方向,万俟司卻不敢再擡頭看他。

    只聽万俟夏病態的手指,在身邊的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忽然就轉頭對着白尹,語氣竟然是出人意料的嬌嗔:

    “師傅師傅你過來師傅我好討厭這個人,你答應過我。會永遠站在我身邊的,永遠聽我的話,那師傅你打他一頓給我解氣好不好”

    白尹周身一震,卻是萬萬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來,他瞧不見万俟司的樣子,但是隻是聽着万俟夏 這種撒嬌般的語氣,他的身上就已經起了一身惡寒。

    然而万俟夏依舊不依不饒,伸手攀上白尹的一根臂膀,蛇一樣地向着白尹的身體上纏繞着,那雙原本極明朗的星眸卻是閃爍着惡魔般的怨毒之光。

    “我說,師傅啊”

    万俟夏的脣抵在白尹的耳廓邊,溫熱的氣息在他的耳邊繚繞。

    “你快去啊,你答應我的事情你忘了麼拿着你的刀,哦,不行,刀會直接劈死他,那我們就用這個好麼”

    說着刷地一聲,抽出了他陌刀的刀鞘,塞在白尹的手裏。

    “用這個去吧我要聽見他的哭聲才能讓他走”

    “”

    白尹不動,那一刻彷彿呆愣。

    然而万俟夏卻已然不依不饒,瘋狂地捶打撕扯着對方的前胸。

    “去啊白景行你是聾子麼你知道背叛我是什麼後果麼白景行你是不會背叛我的對不對,就算是全世界都背叛我,我知道你都不會

    對,就是那樣打,你狠狠打,給我狠狠打,打死這個野種

    我好恨他,恨死他了,

    野種,你今天記着,遲早有一天我要將我所受的屈辱,成百成千得還在你身上,我要讓千萬人爲你的僭越而付出代價,我會讓你活在這世間最卑微的地方,讓你苟且着度日,永不安生”

    遲早有一天我要將我所受的屈辱,成百成千得還在你身上,我要讓千萬人爲你的僭越而付出代價,我會讓你活在這世間最卑微的地方,讓你苟且着度日,永不安生

    這話說的真對。

    自從這句話從万俟夏的嘴巴里說出來之後,万俟司真的沒有一日安生。

    同樣,白尹也沒有。

    暴力這種東西,是真的不適合用在兩個相互喜歡的人的身上。

    一旦使用,就會陷入無限的輪迴和相互撕扯。

    仁德九年,北冥太子万俟夏與北冥靜王万俟司決裂。

    自此紛爭不斷,黨派林立森然。

    靜王万俟司雖然沒有母家,但是卻意外獲得了以右相爲首的朝中官員的支持,而且很多北冥的舊貴族,以前絕對站在太子那邊的官員,也不由得紛紛一邊倒向靜王這邊,其中甚至包括白家當時的掌門人,北冥武林中位居第三的白瑛。

    而太子那邊的勢力卻看上去略微有點讓人唏噓。

    一共三股,太子外公的東門家及其附屬家族肯定少不了,再者就是朝中以太子少傅孫伏休爲代表的堅持北冥國“嫡在不立賢”原則的保守派,再加北冥國武林第一高手白家的白尹白景行。

    可以說,白尹自己就是一股勢力。

    而且還是公然跟整個白家翻臉站在万俟夏這邊的。

    “切,我道是誰,原來是太子那邊的一條好狗白大人”

    “怎樣啊,你又要打我麼爺這次可沒做什麼唐突了你白家理法的事,滾滾滾離爺遠點”

    “什麼阿夏說我喜歡你我呸你噁心不噁心爺是正當當的北冥男人,你以爲自己是天下第一,就誰都可以睡我告訴你,別聽阿夏那個變態說什麼鬼話他就是個變態老子喜歡女人就算要睡個男人,也不會睡你這樣的走狗鬆手,別碰我”

    “你跟阿夏勾結起來噁心不噁心,我告訴你,沒錯,爺就是要跟你作對。我恨死你了,你厲害。你那麼厲害倒是還範御醫的命來啊,你倒是換阿穎的命來啊你又要動手,除了動手你還會什麼啊白尹,我們完了你今天大可打死我,我一輩子不想跟你有什麼牽扯啊”

    彼時年少,血氣方剛。也不知道怎麼的了,自己就跟那人鬧起來了。

    那人嘴巴向來是個帶刀子的,說話專揀人痛處。

    白尹說不過他,就忍着不說話。

    那人便鬧,直跟他鬧翻了臉,上去扯他,兩個人扭打地亂了,那人就一把抓下了白尹眼上的黑布。

    白家男子萬目皆盲,黑者爲尊,撕了人家的黑布,就是撕人家的祖宗,白尹惱大了,抓過那人的頭髮,整個把人甩了出去。

    從那個時候起,兩個人有了肢體上的暴力,彷彿魔咒一樣,暴力就一直持續下去,越來越多的一言不合,越來越多的糾纏打罵。

    去趟靜王府,他不理那人,那人拿滾燙的茶水潑他臉,要打。

    去趟東宮,在後花園遇見那人,讓個路讓不明白,要打。

    連那人平明遇上個跟他背影相似的奴才,他就自己偷養起來,偷着打,直把人打死

    最後被人揭發,羣臣彈劾。

    那時候他是長大的靜王,不能再拿他當小孩子,再去跪奉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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