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盲侍 >第五十四章 噩夢之後
    孫堅聽了這話,皺眉道:“回家什麼家”

    申恩嘖嘖兩聲,無奈道:“當然是回他夫人哪裏去了”

    孫堅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恰逢這時身後的阿蓮嘭地一聲將木門關上了。也不知裏面的人聽沒聽見。

    孫堅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旋即想到了白尹和燕宛的關係,忍不住橫了申恩一眼。申恩看上去相當委屈,不由得聳聳肩。孫堅不再理他,揪着後面的沈書緣走了。

    三個人的身影離着廂房越來越遠,地下留下了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阿蓮推開一道小小的門縫,向着外面看。燕宛坐在輪椅上,久不見阿蓮來推他去休息,不由得納罕道:“怎麼還不過來”

    阿蓮一臉鄙夷地從門縫那邊轉過頭來,聳肩問道:“你剛纔聽見了麼”

    燕宛明知故問道:“聽見什麼”

    阿蓮冷笑一聲,卻沒有說話。她將那道門縫好生關好,來到燕宛面前,將輪椅推到牀前。。

    因爲燕宛兩條腿都不方便,所以阿蓮先把他的雙腿放到牀上,然後支撐着他那隻受傷的胳膊,讓他自己挪動上去。

    燕宛接着阿蓮的力氣,一點一點往牀上移動,方纔範郢的手法很好,現在他的斷骨基本都復位了,但是出於心裏障礙,他還是十分小心。

    阿蓮突然感嘆一聲道:“我說,你真的很輕。”

    燕宛愣了一下,沒想到阿蓮會說出這種話,他是跟阿蓮鬥嘴鬥慣了,於是脫口而出一句:“怎麼,瞧着心動了”

    阿蓮聽他沒正行,不由得啐道:“心動你姥姥我是說正事”

    燕宛詫異道:“這算什麼正事”

    阿蓮沉默一下,像是仔細品味了下自己的話,最後覺得好像十分不合適叫做正事。但是她可不想在燕宛面前丟人,反而更加有理道:“我說是正事就是正事我問你你說你是不是從小就這麼瘦”

    燕宛仔細想想,這還真不是什麼正事於是他再次擡頭對着阿蓮,認真回答道:“差不多,不過現在好點。”

    阿蓮仔細戳他腦袋道:“難怪,原來從小就是個瘦樣。”

    燕宛可能聽錯了,臉上有點無奈道:“因爲我瘦,就應該有個受樣了”

    阿蓮旋即明白過來,呸了一聲,心裏忍不住罵了聲“萬年總受”,但是她不心裏剛罵完,卻是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問道:“對了,那個叫沈什麼的小官,他是誰啊”

    這個時候的燕宛已經將自己的整個身子移到了牀上,臉上浮現出一絲凝重,搖頭道:“我不認識他。”

    阿蓮嗯了一聲,好像是有點不可思議:“可我看他看你看了很久,眼神還不善。”

    燕宛聽了這話,也有點不可思議起來:“我真不認識幾個姓沈的。沈姓在北冥不算大姓,所以想來他不是高官家的子弟。但是如果是平民家的子弟,聽他的年齡也不大,頂多跟我一樣大。那七年前他纔多大孫堅還沒當上執金吾左丞呢,他又那有機會見我除非”

    阿蓮追問道:“除非什麼”

    燕宛一本正經道:“除非他原先是某個大官家的客卿,偶爾見過我,而我又長得這麼漂亮,他就忘不掉”

    阿蓮不等他說完,已經忍不住刷地一聲拉開了被子,將燕宛給蓋住:“行了別做夢了,睡你的吧”

    燕宛躲在被子裏,一隻手抓着被子,蓋着嘴巴偷笑。

    阿蓮諷刺地向着燕宛腿上的傷口附近排了下:“讓你笑這會不兒疼了”

    燕宛點頭,像是回想什麼一樣道:“那個醫官技術不錯,跟他師傅的技術一樣好。”

    阿蓮哦了一聲:“我說呢,原來你小的時候也骨折過,我倒想聽聽是誰這麼給人解氣,教訓了你一頓”

    “白尹。”燕宛也不猶豫,乾乾脆脆地說出了這個名字,而且還不忘補了句,“他打了我很多次。”

    阿蓮臉上浮現出一絲同情,心裏再次罵了燕宛一聲“真他姥姥的犯賤”。被人打了那麼多次還跟着人傢俬奔了

    但是燕宛繼續道:“你肯定覺得我這人犯賤,被人打了那麼多次,最後還跟着他私奔了。那是因爲,他之所以會打我,全都是我自己惹的。因爲他知道我們分裂以後,阿夏總是叫他打我,所以老是躲我。但是我卻老是想要找他,於是就鬧他,結果兩個人就打起來了。他知道我打不過他,所以就更不敢見我,我就更惹他現在想想實在是太傻了。”

    阿蓮默然半晌,點點頭。

    燕宛躺在牀上,輕輕閉上眼睛繼續道:“那時候,每次被他打了,我不敢讓別人知道,就偷偷跑太醫院找當時的院使範大人給治,那些日子裏他不知道偷偷給我接過多少骨頭。但是最後他卻因爲我死了”

    阿蓮沉默了一下,心裏微微有點替他泛酸,於是低聲道:“想些這個幹什麼,因爲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各個都懺悔,那你就該下十八層不應該是三十六層地獄”

    阿蓮說出這話來之後,似乎在等着燕宛回她一句什麼,但是燕宛卻一句話也沒說,整個人都沒聲了,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在迴應着阿蓮。

    阿蓮臉上有些尷尬,知道他是睡着了,於是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鄙夷,無奈替燕宛重新掖了掖他的被子。又仔細盯着燕宛瘦削的臉龐看了很久,最後只能嘆嘆氣,輕輕起身離開了房間。

    燕宛這邊已經完全聽不到阿蓮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彷彿是已經陷入了一個冗長無邊,而又毫無章法的夢境,在夢裏,他似乎又能看的見了,夢裏的畫面或者扭曲,或者支離破碎。他還在夢裏遇見了七年前的一些人:有的印象很清楚,有的甚至是人影模糊,或者背影十分清晰,轉過臉來卻是沒有五官,一片混沌。燕宛被這番景象給嚇到,而後竟是感覺自己站在原地動不了了,胸口也悶悶的,難以呼吸。

    燕宛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滿頭的冷汗,他知道自己還在夢裏,他掙扎着想要醒來,但是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最絕望的時刻,燕宛在夢中似乎又瞧見了一道碧青色的人影,他很清楚那不是白尹的背影,那是另一個男人的。他看那碧青色模模糊糊的,人影離的他也很遠的樣子,像是根本觸碰不到。

    燕宛在夢中,可能是害怕極了,忍不住叫那人的名字:

    “紀箬紀箬”

    然而那碧綠色的身影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直佇立在哪裏。直到有另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紀箬是誰”

    “紀箬就是”燕宛突然反應了過來,猛的睜開眼睛,但是他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他現在渾身起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房間裏好像出現了別的什麼人,那聲“紀箬是誰”是那樣的清晰,顯然是一個現實中的人說的,而且那個人是個男人,明顯不是阿蓮

    “你誰”燕宛掙扎着想要從牀上坐起,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胸口上像是搭着一隻手。難怪他剛纔感覺胸口很悶,原來是對方將手放在了他胸口上

    “對對不起”對方的聲音似乎比燕宛還要緊張,忙把手抽了回去。

    燕宛趁他緊張的功夫,立刻從聲音裏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但是他沒有衝動地識破對方,反而繼續有些慌張地重複自己的問題:

    “你是誰”

    沈書緣圓圓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他沒有直接回答燕宛的問題,反而又問了一個讓燕宛猝不及防的問題:“你是聞人司”

    燕宛臉上忍不住抽搐了下,但是黑暗中不好看出他的表情活動。燕宛盡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很多人都從相貌上,認爲我是聞人司。怎麼,你也見過他”

    沈書緣聽了這話,竟是完全沒有防備燕宛,反而點點頭道:“對啊,以前他總是去我家。”

    燕宛一時間陷入沉思,沈書緣看他不說話,突然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於是有些惱怒道:“你你就是他,別妄圖帶偏我”

    燕宛被沈書緣突如其來的惱怒給逗樂了,於是微微一笑:“噢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他你有證據麼”

    沈書緣振振有詞道:“當然有了,我記得很清楚,你每次說話的時候,手都會不由自主的交叉,左手的大拇指指腹喜歡摸右大拇指上的指甲蓋。”

    燕宛的臉色終於變了變,說實話,此時此刻他正在被子裏坐着那個小動作天知道沈書緣是哪裏冒出來的,居然知道自己有這麼個習慣,明明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沈書緣這次雖然依舊沒有看到燕宛的表情,但是從燕宛的沉默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絲心虛的意味,於是加緊進攻道:“你不是死了麼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燕宛擡頭,循着聲音,好使自己面向沈書緣:“我出現在這裏,對你有什麼影響麼”

    沈書緣瞪着自己圓圓的眼睛:“你這話是承認自己是聞人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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