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玲兒吧唧吧唧嘴,看着靳凝兮抱着酒罈子把臉埋在壇口,舉着就往嘴裏頭灌。
從小她就聽人說,老天爺是公平的。
如果老天爺給了你什麼,就會讓你失去什麼。
就像現在,豆兒姐是四國裏拔尖兒的美人兒,一早就蓋過了當年攝政王妃的風頭,與太師天作之合,毀了多少女人的春閨繾綣。
可是現在,這個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女子就在她面前喝着酒,滿臉淚痕,瘋瘋癲癲的又哭又笑。
一點也不值得人羨慕。
“柳大夫...”霽月小聲開口“主子這樣兒,會怎麼樣?”柳玲兒咬脣,臉色不大好看“輕的話也就是胎像不穩,重的話興許會流產。”
霽月一驚,忙心疼的看着主子“可是這怎麼辦,總不能縱了她喝下去。”
柳玲兒蹙眉道“得讓她自己願意往出走,我們拉拉扯扯的,她再站不穩,摔地上去,那就更完了。”
不過也幸好靳凝兮不會喝酒,沒有喝多少就醉了。對着酒罈喝十口能喝進去兩口,剩下也就都撒身上了。
她們正說着,靳凝兮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許是酒喝得高興了,她腦子裏的那些東西也就混亂了些,凝兮甩了甩自己的長袖,來了興致,語氣歡快“咱們出去看雪景兒吧?”
看雪景?
柳玲兒當下臉一沉,看着靳凝兮晃晃悠悠的往門口走,腳步紛亂,而且脫了小襖就只着了一件裏衣。
門被推開,席捲而來一屋子的冷風,柳玲兒打了個寒戰,看着她瘦小的身子站在門口,隱約能看見嬌軀的輪廓來。
“你喝夠了吧?”
不再多等,她猛地上前攔在靳凝兮的面前“既然喝夠了,就回去吧。”她一手攥住她的手心兒,扯着她就往牀上走,靳凝兮亦步亦趨的跟着她,見了牀也不用她們廢話了,踢鞋上榻,直接和被子纏成一團。
“公主。”柳玲兒沉着聲音嘆了口氣
“你這樣民女沒有辦法把脈了,把手伸出來可好?”
“……”
酒意衝腦,凝兮已經沒有神志了,光風先關了門,然後上前將她的手腕兒從被子裏抽了出來。
“勞煩大夫了。”
柳玲兒搭脈,半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要箱子打開提筆寫字起來。
“主子的身體怎麼樣?”
“我只能說,我能力有限,也還算是這次她命大,孩子也命大,胎像雖然不穩,但是到底也算是勉強能保住了。”柳玲兒沉重的說“但是下一次,如果她在受了刺激,這孩子肯定保不住。”
這孩子的確是不應該保住的,太師已經名草有主,這孩子若是一天天的大了說不準就是個禍害,時間久了事情敗露了,可是浸豬籠的。
想到這兒,柳玲兒眉心蹙了蹙:“現在不是最好的落胎時機,怎麼說也要等你家主子調養過來的,你要記着,千萬不要再讓你家主子受刺激了。”
她未多做停留,一點
點的把東西收拾了“霽月一會兒隨我去拿藥吧。我就先行一步了。”
“光風掌事,門外有人求見公主。”
光風替凝兮掖被角的手一頓,擡頭看了眼她:“是誰?”
“是攝政王,以及沈大人。”
光風微微一怔,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柳玲兒。柳玲兒是聰明人,她知道很多事情她是不能夠知道和招惹的,聰慧的行禮告退,走到門口的時候,隱約站着兩個人她卻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倒是沈良之八卦,先上前攔住了柳玲兒,掃了眼她揹着的藥箱:“你是這府裏的什麼人?”
霽月心裏咯噔一下,見柳玲兒怯生生的恭敬行禮道“啓稟大人,草民是給五公主看病的大夫,五公主最近脾胃不好,方纔又喝了點兒酒,所以才召了小人來。”
君洛皺了皺眉心,沈良之自然是知道君洛心中所想,跟着問“那五公主身體怎麼樣?”
“五公主胃病有些加重了,不過還好,小人會給她弄些滋補的方子。還請大人們放心。”
沈良之點頭,從袖兜裏掏出了一兩錠銀子放在了她手上“多謝大夫。”
柳玲兒一驚,詫異的擡起頭看了沈良之一眼,剛想把錢退回去,卻不經意的撞上了君洛的眸子。心頭一跳,看着那人眼眸似鷹般鋒利,她有些心虛的攥緊了手心兒裏的銀子。
還是收下吧,不然她真的怕自己露餡兒。
給了銀子就算給打點好了。沈良之沒有注意到柳玲兒一瞬間的僵硬,扭頭領賞似得看了眼君洛“咱們進去吧,攝政王。”
君洛抿脣,轉身就進了公主府。沈良之跟在後面,滿面春風的攤開摺扇瀟灑的走着。
他其實是不願意來這個公主府的,只是途徑看見公主府的丫鬟跑去買酒,他就知道這府裏的那位,就又在喝酒了。
“君洛。”
霽月與君洛腳步一頓,回首看了沈良之一眼。沈良之呵呵一笑,示意霽月先下去。
院子裏就剩他們兩個人,沈良之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君洛的肩膀“咱們都是兄弟,但是當兄弟的,還是得勸你一句。”
“這個女人不是靳凝兮,你不要把她當成靳凝兮去看了,她如今這樣兒,完全是因爲她對万俟笙有情,傷情所致,你不要太認真了。你們兩個,不管是什麼,都不會在一起的。”
自從靳凝兮死後,君洛如今真的算是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一點兒,他也願意自己的兄弟再去愛上一個人。
可是這個人是蘇灩歌啊?
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啊!
“本王知道。”
放在肩膀上的手一僵,君洛深深的看着沈良之,清冷的俊顏上神情難辨“本王從來都沒有將她當成是她,她也不可能是她。”
沈良之錯愕“那你怎麼...”
君洛抿脣未在多言,轉身進了房門,心中卻思緒百轉。
或許他是捨不得?還是情不自禁?這一年以來的疼痛與難過,再見到她的臉的那一刻,都能盡數得到了緩解一般。
他是排斥她的,可是卻也忍不住的來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