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她才伸手顫顫巍巍的指着他:
“你騙我!”
聲嘶力竭,略帶哽咽,左凜看着她眼中淚花兒翻滾,自己莫名的又想笑。
“騙?公主不也知道,臣的心裏頭,一直都沒有公主的位置的。公主不還繡了鴛鴦來討好我麼?”
他玩味的捏着手裏頭的荷包,鄙夷道“繡得可真醜,就你這樣的,也會有人跟你化作鴛鴦麼?”
蘇月心微微閉上眼睛,感覺軟稠子甩到臉上,明明是輕輕一碰,卻像是活生生給了她一個耳刮子,讓她身子顫了顫,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你竟然騙了我...”
月心看着狼狽的落在地上的荷包,她伸手去抓,慢慢撐着身子想站起來,卻又重新跌了回去。
這兩天的場景就像是走馬燈一樣盤旋在腦海,他們拜了天地,一夜纏綿,十里紅妝,這男人該給她的都給她了,可竟然,也僅僅只是這一時麼?
鴛鴦繡樣咯手,蘇月心咬死了脣擡頭看着盯上的男人,有淚花止不住的砸下來,良久良久,她才說
“我很好笑,是不是?”
左凜蹙眉,心裏頭莫名跟着一揪,見蘇月心慢慢的捂住自己的臉
“我是,寄人籬下,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說我是万俟笙手下的人,我也無話可說,爲了這一條命,我也犧牲了很多,爲了和你成親,我也犧牲了很多。”
“犧牲?”左凜斜眼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轉身看着門口站着的女人“進來吧,白毓。”
提及一個女人的名字,蘇月心擡起頭來看着,看着一個身着紫色長紗的女人漫步走來,頭上撐着上好的油紙傘,身側的小姑娘悉心照顧着,五官娟秀溫雅,看得蘇月心不禁怔了怔。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也不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千金。
左凜將女人拉到身邊來,譏誚的望着她“談及犧牲,白毓做的可比公主多得多,她一直以來都委屈住在一個小閣樓裏。”
蘇月心傻眼的看着左凜,看着他又後知後覺的介紹了起來:
“公主,臣忘了告訴你,早在公主嫁給臣之前,臣就已經有了幾個未過門的小妾,她叫白毓,是妾室中的一個,如今有了我的骨肉,自然是不能再住在狹小的閣樓裏了。”
白毓俯身,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睨着跪坐在地上的蘇月心道“妾身參見三公主。”
猶如耳邊轟鳴而至,蘇月心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對兒男女,並肩而立,女子的纖纖玉手,還放在她的肚子上。
“骨肉?孩子?”
悲極反笑,蘇月心瞧着那肚子喃喃了好幾句,強撐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來,看着左凜熟悉又陌生的臉,她一雙眸子笑着笑着,就模糊了視線。
“左凜,我一直以爲,我能讓你愛上我,可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次是我輸了。”
左凜冷哼,將白毓重新託付給旁人:“三公主,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蠢了。”
;“是啊,我真蠢,這麼多年來,你母親就算是被流放,我也想盡辦法替你暗中周全,可如今,到頭來,我的這顆心,還是被狗吃了。”
“我又沒讓你幫我。”
左凜望着她,眼底冰成一片。
蘇月心抹了抹眼淚,心口處的疼已經不介意他再補一刀了,只看着躲了好遠的白毓,好似是怕她能上去殺了她的孩子一般,她抖着肩膀越笑越歡,終究是泣不成聲了。
她爲了他,就算是人在万俟笙手下也願意替他暗中周全,明裏暗裏的受了万俟笙不少折磨,万俟笙也曾經說過,說這是左凜應當的。
她不信,也心疼他,可是這最後竟然換了一句,他又沒讓她幫她麼?
眼淚越擦越多,蘇月心索性紅着眼睛看着他“我很好笑,是不是?”
左凜皺眉,不耐煩的說“你若是不乖乖的走,本將軍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一會兒還要去宮裏頭拿下五公主。”
“啪!”
響亮的巴掌猛地甩在他臉上,左凜腦子空了一分,就聽眼前的女子萬般絕情的說:“我蘇月心,這一輩子,自認爲沒有什麼太多能讓我忍耐的人,爲了你,我受盡了苦楚,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我也半分話都沒有。”
說着,她四指朝天,滿臉都是淚水,看着男人的眼睛也不負剛纔的溫情。
“我在此地發誓,若是餘後半生再對你動半分心思,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也在此地,祝賀左將軍。”她笑了笑,睨了眼身後的女人
“江山永駐,妻離子散,孤獨永生。”
這一番話落下來半分都不猶豫,左凜的神色終於變了變,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涌上來,蘇月心青着臉卻笑了。
“你不是問我生死蠱在哪裏麼?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就在你的身體裏啊。”
虎口處的喉嚨震動,左凜的瞳孔縮了縮,下意識的將手鬆了松。蘇月心更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鄙夷道
“子蠱在我這裏,母蠱在你這裏,你若是殺了我,你就會替我死。”
“你這毒婦!”
左凜臉色又變了幾變,咬牙卻無法將虎口縮緊了。蘇月心聽着這倆詞當真是可笑極了
“比起左將軍的毒,本宮這點兒毒,真的不算是什麼。”
他們之間的孽緣,如今算不算是給了這個男人報應?
蘇月心笑了,看着這男人鬆開自己,領着兵隊而去,美景猛地撲了上來抱着自己的主子哭,蘇月心怔怔的跪坐在原地,跟着咧開嘴想笑,卻又有眼淚掉了下來。
他當真是很在乎自己的命的。
就連這種最低級的謊話,他都信。
她捂着臉笑了,笑着笑着,聲音轉變成聲嘶力竭的悲慟,嚎啕着,混着外面的紛紛大雪,十分淒涼。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只願意相信自己是個能把母蠱種到他身體裏的毒婦,也不願意嘗試相信——
她愛他的那一份捨不得與絕不可能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