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兮呆滯地看着他好一會兒,微微皺起眉心,將自己的身體縮在了被子裏。君洛心蹦了幾蹦,眼看這本來還滿是慌亂的人這會子竟然一點點的將自己的身體縮了回去,這模樣不得不說,着實可愛的緊。
酒氣上頭,君洛緊緊抿着嘴脣不知在隱忍着什麼,耳根卻漸漸被染紅了。
他太沖動了,方纔聽見旁人說她的事情,自己竟然就那麼不受控制的跟着衝了進來,但是看見她安好的模樣,方纔還懸着的心倒也就踏實了。
“咳咳。”
君洛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凝兮聞聲擡眼看着他,心裏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很複雜。
“本王...”
氣氛尷尬,君洛眼睛微轉,也不敢看靳凝兮的眼睛,只盯着牀頭的那雙滾毛靴“本王只是路過。聽宮人說你病倒了,所以本王才特意過來看一看,看你沒事兒,本王也就安心了。”
路過這裏然後特意過來看一看?他這是特意過來看還是不特意過來看的?凝兮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睜着眼與他大眼瞪小眼,君洛看了看她,又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
酒勁已經被冷風吹的散了不少了,卻還是有些暈暈沉沉的,君洛看了看周圍,忸怩的捏了下衣角。
“本王可以坐着麼?”
凝兮一怔,這樣子太反常了,反常的讓她忍不住就看了眼外面,看看是不是要下紅雪了。
“攝政王既然來了,本宮哪有不讓的道理,隨便坐吧。”
凝兮扯了扯身上的錦被,也有些冷淡,君洛早就已經盯上了牀邊的雕花的椅子,掀開衣襬就坐了上去。她裝作無意的掃了他一眼,瞧着君洛修長的手指交叉在身前,看似緊張的一點一點的摩挲着手背。
“攝政王。”思量片刻,凝兮正色瞧着他道“攝政王來這裏多久了?”
君洛抿脣,無意識的摩挲了下手背“剛來不一會兒。”
凝兮一怔,緊跟着問“那也就是說,方纔你沒有在我身邊幫我嗎?”
“幫你什麼?”男人蹙起劍眉,沒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沒什麼。”凝兮放心了,勾脣疏離的笑了笑“本宮只是在想一件事情,攝政王不用掛心。”
方纔她還以爲是君洛在自己身邊伺候,但是君洛竟然沒在,他又說沒看見旁人,那到底是誰在自己身邊?
玉葉?還是蘇瑾灝?
她咬脣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卻全然沒有頭緒,總覺着隱約有一種熟悉的人在身邊,那種熟稔的伺候方法,像極了經常在自己的身邊的人。
彼時名常殿外,一人身着緋紅色的長衫風sao搖曳的扭了進來,帶着詭異的面具,臉上的脂粉好像是因爲匆忙塗得亂了些,卻依舊是纖腰扭擺,妖媚橫生。目光觸碰到名常殿門口,也不知道是誰停了一架華貴的馬車,戾公公眼眸微沉,跨着的步子忍不住大了些,疾步推門而進,剛好就看見君洛與靳凝兮隔空對視。
他才走多長時間!描個眉的功夫,這倆人就在這裏含情脈脈上了?
心裏頭有一股子火氣猛地從腳底竄出來,戾公公掏出帕子揮了揮手
“喲,咱家還以爲門口是誰不故宮中規矩策馬奔騰停在名常殿了,原來是攝政王啊。”
如此夾槍帶棍的冷諷乍然響起,君洛扭頭看向門口,冷哼一聲。
果然是這個戾公公。
“戾公公當真是個懂規矩的。”君洛眸子一沉,瞧着戾公公左右都不順眼,這卻也是巧了,他瞧着戾公公不順眼,戾公公亦是瞧他不順眼,乾脆無視牀頭上這麼大的一個人,倆眼一翻,哭着就撲上了靳凝兮的牀頭。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鮮紅色的小帕子眼看着擦過君洛的衣角,君洛登時眉心皺緊,猛地起身表情有如跟吃了屎一樣的看了眼自己的衣角,舉着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的樣子。
戾公公心裏頭冷笑,裝作沒看見君洛的茫然,跪在凝兮牀頭嚎“公主啊,奴才聽說您生病了,當真是要急壞了,公主啊,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奴才怎麼辦誒!”
這人有病吧?凝兮登時不落痕跡的躲了遠一點兒,看着時不時擡頭對她嚎一嗓子的戾公公,眼角的眼線都暈成一片,還伸手摸了一把臉。
更花了。
凝兮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跑門外頭的玉葉茫然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一聽名常殿裏頭哀嚎聲一片,她心一激靈,忍不住就探頭進來,生怕五公主駕鶴西遊了。
“五公主...”玉葉嘗試的喊了一下,卻見躺在牀邊哭嚎的人猛地轉過頭來,目光很是犀利“站在門口守着,不準進來!!”
玉葉被這人的臉給嚇了一跳,把門一拍,瞬間將裏頭的像妖魔一樣
“戾公公這架勢,倒真是比五公主的派頭都要大。”君洛掃了一眼門,意味不明的看着繼續抹眼淚的戾公公。饒是這戾公公再怎麼厲害,該有的規矩也應該有,不是麼?
可是戾公公偏生就是沒有規矩,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淚看着凝兮,很是憂心的道“主子是不是應該好好休息休息,這身旁總有個人聒噪,總是耽誤您的休息不是?”
凝兮:“……”
從開始到現在,最聒噪的就是他了吧,但是看着他說這話的意思,是嫌君洛聒噪了?
君洛自然是能看出來這個太監明裏暗裏針對他的意思,轉身坐在了離他遠一點兒的地方,極爲嫌棄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
“若說聒噪,本王自然是比不過戾公公的。戾公公放心。”
“哦?”戾公公不哭了,摸了摸自己眼角便已經暈開的眼線,冷眼回頭看着攝政王“攝政王這個意思就是,不想離開是麼??咱家覺着男女有別,攝政王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這男人委實太難纏。戾公公危險的眯了眯眼,與君洛清冽的眸子空中對視,迸出了不小的火花。
“本王只是這裏看看五公主,怎麼,不行?”君洛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敵意,可是偏生就是不願意讓他一步,他認爲戾公公渾身有一種令他很不舒服氣場,所以他也一點兒不想讓這男人舒服。
戾公公豈會不知道君洛的意思,咧着嘴假笑:“不是不行,只是攝政王公事繁忙,是不是應該先行一步?”
“本王休假半年,無公事,戾公公無須擔心。”
一來一去,兩個人反脣相譏好一會兒,把屋子裏頭的氣氛弄得冷熱交替,也聽得凝兮腦瓜仁兒嗡嗡的疼。
“你們還是都出去吧。”
兩個人鬥嘴的的期間終於得了個空子插進了凝兮的聲音,她疲累的靠在牀上,捂着肚子不大高興的看了戾公公一眼。
“本宮要歇息了。”
戾公公一聽,臉上就笑開了,笑眯眯的看了眼君洛“攝政王您現在可聽見了?”
君洛眉心攏緊,不悅的望着戾公公,沒有吭聲。
她叫他走,不也是叫他走麼?他現在怎麼着都覺着這戾公公不順眼,卻也說不出哪裏不順眼。
見君洛不動,戾公公搖曳着身姿走到君洛面前,揚起下巴,及其得意的看着他“攝政王請。”
君洛蹙眉,想看一眼他身後的靳凝兮,戾公公身影不落痕跡的一擋,他只能看見男人充斥着脂粉味兒的衣角了。
戾公公笑眯眯的捏了捏下巴,見君洛臉色一點點的沉下去,也不忘了跟着補他一刀。
“攝政王慢走,小心腳下。”
君洛看不清凝兮的表情,也深知自己不能待太長時間。但是頭頂的目光太過於刺眼,讓他深深地與戾公公對視了一會兒,才沉麪點了頭。
“五公主保重。”
凝兮沒回話,捏了捏自己手心,餘光送君洛出門了。
沒了君洛,戾公公臉上的假笑就跟脫了層皮似的,目光幽怨的扭頭看了凝兮一眼,扭着身子來到她的牀頭,眨巴眨巴眼睛。
“公主爲何不告訴奴才。”
凝兮擡眼,憔悴的面龐正對上戾公公塗得厚厚的臉。“告訴你什麼?”
戾公公一怔,神情也有一些古怪,揉了揉手裏頭的帕子,咬脣怯生生的看着她“您身子的事兒。”
身子的事兒?
凝兮垂目掃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自嘲的笑了“你不是皇上身邊的人麼?這點事兒你都不知道?”
心裏頭跟着一揪,戾公公攥緊了手心,壓了壓嗓子裏頭的異樣,聲音有點兒小,略有點傷感。
“奴才不知。”
凝兮自然是聽得出來着公公語氣裏頭的傷感,複雜的看向牀邊垂首站立的人,有點兒想笑“戾公公這是怎麼了?你這是心疼本宮?”
她的孩子死了,她這個做母親都沒有多少感覺,可能是因爲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留下來,也怕這個孩子給她與万俟笙做成了個羈絆,可是等現在所有事情走到了這一步,除了傷感,她還是很慶幸的。
若是這孩子真的留了下來,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沒了万俟笙,她這個母親,又能保護得了他多久呢?
只是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若是個女孩兒,會不會長的很像她呢?
她陷入沉思,身旁的人也不再說話,倒是臉色沉重地守在凝兮的牀邊,方纔那股子扯幺蛾子的勁頭這會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像是個在自己牀邊哀悼的。凝兮忍不住就看了他一眼,看着他臉上抹白的脂粉,弄花了的妝容,很是搞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