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墨上書 >第二十二章 下棋
    畢竟,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

    男子一手拿畫,一手拿着畫具,心滿意足的上了二樓的船艙。

    一曲終,商請月低垂着眸子,手裏的玉簫被她握緊,以此來剋制着她激動的情緒。

    她知道,每次見到他,她都太失態了。

    陳少遊起身,拿着琴,對着她頷首道:“多謝姑娘,夜涼,姑娘早些回去吧。”

    商請月咬了咬脣,擡頭時便揚起了一絲氤氳的笑意,“陳公子,我還欠你一聲謝謝。”

    陳少遊看着她。

    她笑着,“在鵲橋街,那場大雨裏。”

    陳少遊當然知道,她說的謝謝指的是何意,那日大雨,是他送她回去的凝寶扇子鋪。

    他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便上了二樓船艙。

    留下商請月含笑望着,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夫妻一場,對他,她雖不至於瞭解透徹,卻也知道他的些許喜怒。

    他剛剛看她的眼神,雖然疏離清冷,卻沒有一絲不耐。

    如此,便好。

    只要你對我沒有不喜,這便足夠讓我死皮賴臉的陪在你的身邊一輩子。

    第二日,商請月暈船得厲害,商謹言拉着她坐在船頭,命小詞擺上一個小方桌,他要跟商請月下棋。

    說是她全神貫注在下棋上,就會忘了在船上,那麼就不會暈船了。

    說這話的時候,商請月哭笑不得,不過確實是在船裏壓抑得不行,她想起昨夜吹着涼風時的感覺,並無暈眩之感,這才由着小詞跟念奴扶着到了船頭。

    果然,一邊吹風,一邊下棋,她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即便,她的棋藝實在是不忍評說。

    好在,她的棋品不錯,沒有悔過一子,可即便如此,她的對手還是眉心捏了又捏,最後,果斷起身,“凝寶兒,爹爹看你臉色好多了,看來多吹吹風挺好,下棋那麼費神,你還是別勞神了,嗯,爹爹還有賬冊要看,就不陪你了。”

    商謹言說完,疾步進了他的包間,就怕慢一步會被商請月纏着下棋,那棋藝他實在是不忍直視。

    他走得飛快,倒也不擔心丟下商請月一個姑娘家會如何,反正一層已經被他包下,商請月也戴着面紗,身邊還有一個會些功夫的念奴伺候,不怕被人唐突了去。

    看着商謹言的背影,商請月失笑,憔悴的臉上揚起絲絲暖意。

    垂首看着棋盤上的殘局,她笑笑,其實她對下棋一絲興趣也無,可上輩子嫁給陳少遊後,他無事便會自己跟自己下棋,她在一旁看得多了,再加上他偶爾的提點,她的棋藝倒也不算太差,不過,她知道商謹言並不喜歡下棋,今日只是爲了她能有個消遣這才陪她的,她又怎會不知呢

    下了一顆白子,微微凝神,又落下一顆黑子,如此,竟也下了小半個時辰。

    眼見黑子無路可走,商請月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每次都是這樣,黑子永遠下不過白子。

    她在嫁給寧錦墨後,無事便喜歡學他自己跟自己下棋,每次都是黑子一敗塗地。

    似乎她每一次自己跟自己下棋,白子都會贏得毫無懸念不,有一次是例外的

    那是她第一次自己對弈,那時,她的月事來了,腹痛不已,他什麼也沒說,便獨自去了廚房,再出來時便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親眼看着她喝下,他這纔回了書房處理公務,而她,好似被那紅糖甜進了心裏,不知不覺便進了她很少踏足的書房,然後,在他訝異的目光下,淡定的坐在了一旁的棋案邊,一本正經的道:“我閒着無事,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她只記得她下了無數盤,卻每次都是黑子輸,白子贏,如此下來,她便多了些浮躁,最後沒好氣的摔了一顆白子。

    擡頭卻見他的目光鎖在她的棋盤上,他竟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側,她的小脾氣被他看到,有些尷尬的道:“黑子老是輸,明明白子都讓了好幾子了”

    他點點頭,坐在她的身後,說:“你再下一盤,我看看。”

    她硬着頭皮下着棋,他就在一旁給她解說,有時候她拿起了棋子,他還會握着她的手,問一句:“你確定下這裏”或是“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是自她身後環住她,她甚至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那一次的結果自然是白子輸,黑子僥倖得勝。

    不過自那以後,她就更不喜歡下棋了,實在是太費神。

    她被查出有孕後,隨着的是脾氣見長,陳少遊想着她不喜下棋,便教她吹簫,意外的,她學得很好。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陳少遊無一不精,卻最喜獨自下棋,還有跟她琴簫合奏。

    商請月恍惚的看着碧波盪漾,再不管那一盤殘棋。

    “姑娘。”

    一個陌生聲音響起,商請月回頭,然後眉頭一跳,目光在看見陳少遊時,明亮如月如辰。

    商請月還沒說什麼,便見小詞橫眉冷對的喝道:“兩位公子,這一樓已被我家老爺包下,我家小姐不喜被人打擾。”

    言外之意是,趕緊走吧。

    剛纔說話的人自是聽懂了,他有些急切的道:“我無意打擾姑娘,只是有件事還想徵詢一下這位姑娘。”

    商請月擡手打斷小詞即將出口的呵斥,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笑了笑。

    杜庭,字子儒,天華二十年御筆親封的天下第一畫師、天下第一神醫。

    兩個天下第一,都是實至名歸。

    杜庭的畫,曾有一副牡丹亭震驚畫壇,並非那幅畫上的牡丹能招蜂引蝶,而是那被牡丹環繞的草亭裏獨坐着一個懷抱襁褓的男子,男子只有一個側面,夕陽下,男子那渾身都透着的絕望與哀傷讓人忍不住心疼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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