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請月抿脣。
她死前幾日,天華帝之子正景帝駕崩,繼位的新帝是六歲的太子,年瑞華,稱瑞華帝。
新帝年僅六歲登位,其母姜太后垂憐聽政,朝廷一陣動盪,當時的攝政王跟姜太后兩方勢力拉鋸,丞相站位新帝,這些事,臨死前,寧錦墨都還在跟她提及,卻從沒說過,他自己是否站哪一邊。
商請月低嘆,“寧錦墨上輩子,站在攝政王那一邊了。”
並非問句,而是篤定。
唐凝點頭,“攝政王迎娶聖太皇太后的當夜就逼宮了,寧錦墨死於那場被陳少遊早已洞悉的逼宮,攝政王一家被誅殺於驚華殿,陳少遊藉機打着清君側之名,射殺了姜太后,朝政皆掌於他之手,架空小皇帝皇權,再不是一人之下,而是凌駕於皇權之上”
商請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唐凝淡笑,“寧錦墨死後,我其實並不恨陳少遊,他也是一個可憐人,白日忙朝政,夜裏便對着你的畫像喝着酒,最烈的酒於他就像是白開水一樣。
他夜夜宿醉,嘴裏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日復一日,直到喝傷了身體,大夫說他已回天乏術時,他卻笑了,闌珊的丟下了京城,去了你的墓地,柳州寒山。
我親眼看着他爬上寒山,親眼看他在你的墓前哭泣,親眼看着他在你的墓前氣絕。”
“夫人,我來看你。”
“阿凝,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是不是可以許我一個來生了”
那次的寒山上,他第一次去看她,也是最後一次。
商請月呼吸一窒,心揪得生疼。
唐凝緩緩一笑,“我們能重來,是蒼天眷顧,唐凝,這輩子我們也許改不了大局,但是,我至少要保住寧錦墨的性命”
商請月看她,“你是想要攝政王跟姜太后對上的時候,要我說服陳少遊放過寧錦墨,還是說服他站在攝政王那邊”
唐凝搖搖頭,“皇權的取捨牽涉太多,不是輕輕幾句話就能左右的,我要的是盡力把寧錦墨跟陳少遊捆綁在一起,無論他們將來站在哪一邊,至少不敵對。”
商請月看着唐凝,點頭,“怎麼捆綁”
“你是景兒的義母,這個身份不夠,我要你認我爹爲義父,這樣,你我便是姐妹。
你已嫁給陳少遊,而我,開年後也會嫁給寧錦墨,兩家因着我們這份關係便會被綁在一起,你我的關係跟交情擺在那裏,無論是寧錦墨還是陳少遊,他們在選擇立場時,都會顧及一二。”
唐凝走後,商請月一個人站了很久。
對於唐凝的話,她答應了。
寧錦墨上輩子待她不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幫了她,還爲此擔上了罵名,不僅如此,他給她世子妃的所有權利,支持她做的所有事,她上輩子能整垮貴爲一國之母的劉凌,多是他在暗地裏協助她。
她又怎會在得知他可能會被陳少遊殺死的情況下不做絲毫挽回
能在不損害陳少遊的情況下,避免那場寧錦墨之死,唐凝說的是最好的辦法。
何況,認唐淵爲義父,她又怎會不願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商請月詫異回頭。
一男子風塵僕僕的走來,一身天青色的衣袍隨着他的步伐擺動,緩緩的停在她的身側。
來人眉眼倦色明顯,眼裏的犀利直直的逼視着商請月。
王慕然竟然提前到了。
她挑眉一笑:“王公子,安好。”
王慕然眼裏的犀利隨着商請月的一聲“王公子”化爲一絲淡淡的無奈,“你怎麼會進了瘟疫區了那洛玉坊裏全是染瘟疫的人,要是染上瘟疫怎麼辦”
商請月秀眉微蹙,王慕然說話的口氣,怎麼會有着一絲長輩的口吻
“我無事,有念奴在,她精通醫術。”
王慕然揉揉發疼的腦仁,一時不知該訓斥她還是該心疼她,只得問道:“那些人說你跟陳少遊領了婚書,這謠言怎麼傳出的”
商請月更訝異了,“王公子,你不覺得,你問的話,以你的身份並沒有立場問我”
王慕然並沒有太多的表情,“那我不妨以外面的那些糧食作爲條件,換你的回答。”
商請月無奈,一個兩個都要用糧食來跟她談條件,她還生不出絲絲反感之意來,只得道:“我跟陳少遊確實辦理了婚書,外面的並非謠言。”
“混賬”
商請月被突然的冷斥嚇了一跳。
看了看她,王慕然這才冷道:“這陳少遊,簡直混賬”
明知在這個瘟疫嚴重的時候,不把她送走,還跟她辦了婚書,簡直可惡
商請月讀懂了他眼裏的怒意,淺淺一笑:“是我纏着要嫁給他的,在他把我送走的路上,是我自己去了洛玉坊,爲此,把他氣得不輕”
“你”他也氣得夠嗆:“商請月,你就不能矜持點就不能愛護自己一點”
商謹言夫婦在京城,她竟無聘無媒無父母命的就敢跟陳少遊辦下婚書
“你是昏了頭了麼你你之前那些聰明勁哪去了你”
“我爹爹說,你說過陳少遊堪爲佳婿”
“”
王慕然第一次被人氣得無言以對。
商請月再不提陳少遊,笑容一斂,“王慕然,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怎麼會能在半個月就能給她運來那麼多的糧食,竟是比唐凝帶來的還多。
唐凝有明月樓。
王慕然有什麼
王慕然看着她,沒有猶豫:“大理寺少卿,天子近臣。”
大理寺少卿的官職在京城並不算太高,可他說,天子近臣,那就是天子看重的臣子。
商請月震驚,手扶緊石橋上的圍欄。
王慕然從寧城一個小小的管家,忽然成了朝廷官員,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員
王慕然是怎樣上到那個位子的
這是多少底層的官員攀爬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都不一定有的高度
他不僅一年內當上了大理寺少卿,還成了天子近臣。
商請月隱去眼裏的驚濤,平靜的問:“你爲什麼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