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儘快地喫上晚餐，季晗抓了秦伊人來做壯丁。
“我一個人可沒有化腐朽爲神奇的力量，不過，兩個人應該能行。”
“嘿嘿，先生，想讓我幫忙就明說嘛，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那是因爲我想鍛鍊一下你的小腦袋瓜，多動動腦筋沒有壞處。”
“好吧，先生，你說什麼都有道理。”
秦伊人在季晗的指導下開始洗菜切菜，不過她很快就開始苦惱了。
她將幾個青椒洗乾淨，放在菜板上，就開始發呆。
“怎麼了，伊人”
季晗正將醃製好的魚放入鍋中，轉過身來就看到那個小女孩眉頭皺得像兩條毛毛蟲。
“先生，這個青椒可不可你來切。我有點害怕切青椒，因爲青椒的汁液沾到手上的話，手會疼。”
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已經非常久遠了，但秦伊人依稀記得她曾經將冰箱裏的冰塊倒出來敷在手上來緩解疼痛。
那個時候她什麼辦法也沒有，大人們也感到自責和心疼，卻無濟於事，她只得努力掙脫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故作堅強。
小時候的回憶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褪色，但有些感覺卻像融入了血液中，每每想起都覺得清晰而深刻。
季晗見此情景，打從心底裏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個女孩平日裏什麼話都敢說，爲什麼卻在這件小事上顯得猶豫不決了呢
“伊人，你不能切青椒直接告訴我就行了，爲什麼要一個人在這邊苦惱”
季晗洗乾淨手，將火關小，從秦伊人手中接過菜刀，手法嫺熟地開始切青椒。
秦伊人有點愣愣的。她朦朦朧朧地看到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旁邊忙忙碌碌，耳中傳來菜刀接觸菜板噔噔噔的聲音。
她大概已經算活了兩輩子，可幫她切青椒這種事，還是第一次有人爲她做。
雖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卻讓她生出了一種“有你在身旁，歲月靜好”的感覺。
“先生，謝謝你。”秦伊人說。她的臉上盪漾着一抹明亮的微笑，滿足而愉悅。
季晗切菜的速度放緩，他偏頭去看秦伊人，卻覺得這個女孩有些不真切，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光暈將她包裹其中，伸手觸碰時，又如同鏡花水月，虛無縹緲。
“怎麼了先生，你爲什麼要這樣看着我”
被季晗專注的目光盯着，秦伊人心怦怦直跳。
季晗很少這樣看人，便是眼裏帶笑的時候，也讓人覺得疏離。
“哎呀，先生，你鍋裏還煮着魚呢”
秦伊人忽然喊出聲來，一張小嘴張得圓圓的，臉上驚訝的表情讓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許多。
這樣纔對。
這樣一驚一乍才更像是個小女孩。
季晗想。
後來他們當然還是喫到了美味的水煮魚，配上一個時令蔬菜，簡單卻溫馨。
晚餐過後，在季晗再三明裏暗裏的示意下，秦伊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房間做作業。
做一個學生真累，尤其是一個高三的學生。那一沓卷子對於她來說雖然簡單，卻無趣極了。
爲什麼偏要在卷子上亂寫亂畫，不怕被老師逮住了，好好教育一頓嗎
誰管他們
被抓住了再說。
更何況任性是這個年齡段學生的天性，她要充分將這種天性發揮出來。
正在秦伊人盡情地揮灑自己的任性的時候，季晗正在和黑子通話。
“散播消息，讓他們知道已經有合適的心臟供體了，在適當的時候再讓這個供體消失。”
“正規渠道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有幾次走了正規渠道這次的事情對於你來說再簡單不過了，如果你辦不好的話，我想你以後就算是要跨越千山萬水，也只能通過正規渠道了。”
“這當然不是命令，只是一個任務，還記得上次那件事嗎那並沒有結束。”
黑子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季晗毫不猶豫地掐斷了電話，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目光深沉。
自從收養秦伊人之後，王家人的舉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之所以沒有動作，不過是因爲之前王家人做的那些事情並未觸及到他的底線。
不過這次的事情不一樣。如果林玉蓮的計劃成功了，那麼那些報道和謠言對於一個毫無背景的高中生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到時候生無可戀的女孩或許真的會如林玉蓮的願，自願捐出自己的心臟。
一想到那樣一個生氣勃勃又討人歡喜的女孩失去了心臟死氣沉沉地躺在手術檯上的樣子，季晗竟覺得心中憑空生出一股憋悶感。
他發現自己最近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產生一些原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情緒，彷彿自己多年來一成不變的生活開始發生改變了。
是因爲身邊多了一個人的緣故嗎
季晗半眯起眼睛，原本儒雅的氣質瞬間變得有些捉摸不透，他將寬鬆的睡袍又扯開了一些，露出一大片結實的胸膛。他關掉燈，黑暗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夜已經很深了。
秦伊人忽然從夢中驚醒。
她翻身坐起，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毯上，拉開了窗簾，向外張望。
月明星稀，夜風吹拂，花浪層層疊疊鋪陳開去，在這沁涼如水的夜裏，連花香都帶了一絲沁入心肺的清涼。
今晚的月色真美，秦伊人想。
她注視着遠處那片花海，大朵大朵的鬱金香翻開一簇又一簇金色的浪花，頗爲亮眼。
等等，那是什麼
只見那樣一片金色中竟出現了一抹亮眼的紅。那紅鮮豔奪目，即使在這漆黑的夜裏也牢牢攫住了秦伊人的目光。
那是一片紅衣的衣角
花叢中有人
秦伊人瞳孔放大，她運足目力眺望。
朦朦朧朧中，只依稀可以看到那片花浪中似乎站了一個人，她的衣袍寬大，無風自動。長髮漆黑如墨，彷彿與這夜色融爲了一體。
秦伊人心中一驚，面色忽然陰沉下來。也許是這月光太白，映照着她的臉過分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