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的二夫人,此時大概已經懷有身孕,她這一胎會十分兇險,有血光之災,請大師想辦法,讓她臨盆當日,除了穩婆,還要有醫術高超的大夫以備不時之需。人手,一定要是完全可信的,最好是把孃家母親或是兄弟姐妹請來鎮着。”
鑑戒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一邊默唸一邊用心記着:“是四大世家之一的羅家”
“正是。”
鑑戒確信記清楚了,擡頭看着李媛,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
“大師有何疑問”
“小施主這般聰慧,這樣救命的消息若是由你告訴了羅二夫人,救命之恩,怕是會重重酬謝與你。即便你年紀小不需要,令尊,令兄長呢,有了羅家的照拂,怕是會獲益良多。何苦都便宜了貧僧”鑑戒靠着李媛提供的消息,如今算是名利雙收,心中不安的同時,也愈發不解。
李媛低頭想了想,是啊,她確實沒想過自己去告訴她,也不想與她有什麼牽扯,只是單純的想救一個人。“我和她無冤無仇,即知她有難,救她一次與我無損。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當是積德吧。”
鑑戒:“施主雖在紅塵,卻是比這寺中修行之人更有佛心。”
李媛一笑:“不敢。”
“還有阮家小姐的事,貧僧已經聽說了。中間鬧出過一些亂子,是不是,也是施主你偷偷動了手腳”鑑戒不肯定,連猜帶蒙。
“大師果然是大師,這等瑣事亦看的分明”李媛笑着說,分不清是讚歎還是揶揄,但承認了是自己做的。
“背後做了這麼多,爲什麼不讓阮家人知道呢便是隻告訴阮小姐一人,她也該當好好對你道一聲謝的”
非是鑑戒斤斤計較,如他自幼長在佛門清淨地,亦做不到徹底看透榮辱,這樣一個小姑娘卻完全不在乎,是怎麼想的,他猜不透。
“我做這些,只是因爲想做,而且能做到。我,”李媛想了想,“就當是償還吧,受了恩惠,無法償還,便施恩給需要的人。”
鑑戒眼中,小小的十幾歲少女,眼神縹緲,身姿如蘭,周身彷彿散發着淡淡光華,讓人眼圈一熱。他忙眨眨眼睛,再用力看去,一切又如常,面前的小姑娘,只是看上去老成一些。
“怎麼了,大師”鑑戒看的發呆,李媛好心提醒。
鑑戒笑笑,這樣純澈的佛心,自己多慮了。他自己小人之心,唯恐她做這些是有什麼大的圖謀,是以一邊接受她給的消息爲自己造勢,一邊還在提防着她,將她全家老幼上下打聽了個清清楚楚。
“我俗了,施主纔是真正的大師”
“施主身懷佛心,真正參悟了大道,便是不誦經,不齋戒,佛祖亦會護佑的。”
“大師過獎了。”這樣被盛讚,李媛不好意思了,忽的想起剛進屋時鑑戒有些急躁的神情,問道:“大師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的”
“有。”鑑戒轉身又取出一本佛經,從中取出一張紙條,拿給李媛。
“這從何而來”李媛慌忙問道。
鑑戒神情嚴肅起來:“是否屬實”
現在是正平二年,這是明年的事。誰,還有誰跟她一樣嗎還有誰,是誰
鑑戒沒有出聲,她自己會鎮定下來吧。
慌亂過一陣後,李媛還是急於知道寫着紙條的人,是否跟她一樣也做了一個漫長又真實的夢,還有他知道的是不是比她更多。
“從何而來”她再次問道。
鑑戒皺了皺眉,心頭一動,道:“不知道。託小施主的福,貧僧略有了些薄名。一個早上,這紙條便出現在貧僧牀頭。貧僧猜測,此人是否跟小施主一樣,也是知道許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卻因爲某些原因不方便說出口,便想借貧僧之口警示世人,有所防範,免得大難臨頭,死傷無數”
“大師言之有理。”李媛一時忘記分辨他話中真僞,只無比慶幸,還好,這個人並不想出頭。夢中所經歷過的不堪過往,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只盼這個人不認識自己纔好。
鑑戒再次問道:“小施主知道許多事情,貧僧盼你來便是要請你確認,這消息是否是真的”
這是件大事。但隴南距離江陵很遠,他們這邊最多也只是聽說,口頭上憐憫一番,與他們日常生活來說,沒有一絲一毫影響。
“我想想,大師先不要說話。”李媛真的用力回憶着,有沒有呢按照紙條的提示,應該是明年,明年她就十四周歲了。“夢中”十四歲的自己,都在做什麼
十四歲,她會與秦蔭定親,秋後成親。這樣的大事,若是在成親前後發生,自己應該會印象很深纔對,但是並沒有,那就不是秋後。成親之初,似乎也無人念過此事,所以不是秋冬,該是春季或夏季再想想,再想想
鑑戒看她時而凝眉,時而搖頭,手指或握成拳,或無意識的敲擊,想必是很認真的想着什麼事情。可是,這些未曾發生的事,是如何被她得知的這樣冥思苦想便能想到
“小姐,這是老爺新拿回來的隴南絲綢,快來看一看啊,好柔軟,好清透啊,用來做衣服一定很涼快”
“哇,這顏色好漂亮小姐快來看一看啊”
“哎呀,隴南人飯都喫不上了,還有工夫做這些”
“這必然是之前做的,現在趕緊拿出來換糧食,一定是這樣的不然,這樣的好東西不一定能拿到呢”
“是初夏”
李媛猛地睜圓了眼睛看着鑑戒,結束了腦海裏紛亂的說話聲。
鑑戒情不自禁上身趨近過去:“你確定”
“確定”
初夏,大概就是五月。
她的臉上,堅定中帶着一絲難掩的疲憊,還有憐憫,額角有些溼潤,像是汗漬。
鑑戒:“死傷如何”
“死傷數萬,房屋倒塌無數,西南地區波及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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