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嫿和霍權辭結婚的第二年,寧城某律師事務所多了一位新的律師。

    他長得很好看,舉手投足皆是清雅,聽說他沒結婚,追求他的女人很多。

    “許律師,這是今天的客戶,點名要你接單。”

    許長安正低頭看着日曆,聽到這話,眉心皺了皺,“這個案子我已經跟進了,不需要再和客戶交流。”

    “許律師啊許律師,你難道沒看出來麼?人家這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沒興趣。”

    “但是人家可以去投訴你,也許會扣工資。”

    “那就扣吧。”

    男人的聲音淡淡的,一直盯着日曆發呆。

    公司的人都清楚,許律師視金錢如糞土,穿着又不凡,大概是富家子弟。

    他經手的官司從來沒有輸過,又是單身,更加受人追捧。

    但是這兩年來,許長安的身邊一直沒有女人出現過。

    他每天的生活很規律,上班,下班,回家,也從來不出去閒逛。

    他像是清心寡慾的佛,對萬事都不關心。

    傍晚,許長安坐在江邊吹風,安靜的看着江面的波光粼粼。

    很多年前,他在縣城見過時嫿一面。

    但是那會兒不僅有時嫿,還有躲在垃圾桶裏的那個髒兮兮的男孩子。

    時嫿很可愛,手裏拿着冰糖葫蘆,雙眼亮晶晶的,像是浸在水裏的琉璃。

    他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一路,看見她和那個髒兮兮的男孩子交流。

    他隔得遠,像是一個小偷,默默注視她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若是知道那個男人就是霍權辭,他想他一定會上前阻止,阻止他們的相遇。

    那一天,是他們三個人命運的轉折點。

    但是就和後來的結果一樣,他始終只能站在他們的身後,偷偷的看着他們。

    外面天大地大,他卻身陷囹圄,走不出來。

    有人在他的身邊緩緩坐下,他沒理會,安靜的盯着水面發呆。

    “我一直在找你,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唐夢茹的聲音很沙啞,找了這麼久的人就在身邊,她卻不敢給他一個擁抱。

    她的愛,始終都是卑微的。

    許長安的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在這裏坐了很久,他才起身,“別找我了,也別跟着我。”

    唐夢茹卻沒聽,他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像是一條小小的尾巴。

    許長安從最開始的無奈,到中間的鬱悶,再到最後的接受,整整一年半,他似乎習慣了這條小尾巴。

    四季輪換,風雨無阻。

    然而在他第二年生日的前一天,這條小尾巴消失了。

    就像她來的時候一樣,她消失也是靜悄悄的,不打一聲招呼。

    許長安無數次回頭望去,卻始終沒有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應該走了吧,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希望這條小尾巴能夠消失,可真的消失了,他卻有些在意了。

    部門聚餐時,同事意味深長的拍着他的肩膀,“經常跟着你的小美人去哪裏了?”

    “對啊,那小美人的耐心也真是好,這麼久一直安靜的跟着你,你知道嗎?一個月前,我看到她踹翻了幾個小混混呢,那幾個小混混好像是客戶僱來的,你油鹽不進,人家要找你的麻煩,結果全被那哥小美女給打回去了,我真沒想到,一個女孩子,身手居然這麼好,簡直就是完虐。”

    許長安手中的酒晃了晃,原來暗地裏的麻煩都是她去解決的。

    她是第一殺手,解決幾個混混輕而易舉,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

    他更想知道,此時的她到底去了哪裏。

    唐夢茹對許長安來說,是夜裏永不熄滅的燈,最開始他嫌她刺眼,後來她熄滅了,他也就失眠了。

    “長安,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們爲你聚個餐吧。”

    同事們很熱情,一一跟他碰杯,但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裏。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呆着。”

    他一向如此,獨來獨往。

    回家的路上,他習慣性的往後看了看,她真的消失了。

    許長安坐在湖邊的椅子上,死而復生後,他的思緒第一次亂了。

    他以爲死過一次的人,應該不會再有這些多餘的感情。

    她攪亂了他的生活,消失的乾乾淨淨,就和當初的時嫿是一樣的。

    許長安垂下眼睛,想到時嫿,心口依舊悶疼。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的眼裏迅速亮了起來,卻還是強忍着沒有回頭。

    是她吧,她消失了一天,終於知道回來了。

    “先生,這是你掉的錢包。”

    陌生的女聲響起,許長安高高懸着的心臟瞬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拿過自己的錢包,說了一聲,“謝謝。”

    女人本想繼續和他聊點兒什麼,卻看到他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

    他像是一個孤獨的獨行者,連背影都透着孤寂的味道。

    晚上,許長安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拿出手機,想要給唐夢茹打個電話,卻發現自己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一年半,他卻連個聯繫方式都沒有主動要過。

    她肯定是死心了吧......

    他將手機放在一邊,不再理會。

    真好,以後又是一個人了。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他的生日到了。

    他早就斷絕了過去的一切聯繫,沒人知道他還活着,他現在唯一的朋友圈子,就是所待的部門。

    然而他沒有主動交朋友,這個生日算是無比冷清。

    第二天,許長安的眼瞼處掛着濃濃的黑眼圈,他揉揉有些猩紅的眼睛,滴了幾滴眼藥水。

    來找他的客戶很多,等一一解決,整個上午就過去了。

    很多同事送了他禮物,給他發了生日快樂,但他依舊覺得冷清。

    傍晚,他特意在公司多待了一會兒。

    下樓時,他朝唐夢茹經常等着的地方看了看。

    沒有人。

    他輕笑了一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唐夢茹這一消失,消失了很久很久,久到寧城開始下雪,白雪覆蓋了整個城市。

    本就孤獨的人,顯得更加孤獨。

    許長安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看着飛揚的雪花發呆。

    今年的初雪,似乎來的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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