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晚飯後,學校的學前班級教室裏也燈火通明。
年過半百的老人望着頭頂那明亮如白晝的燈,渾濁裏眼裏閃過絲絲驚奇。
忽然,有人嚎啕大哭,“若是早幾十年能有這般明亮的燈光,我家老婆子的眼睛也不會熬瞎啊!”
周圍的人趕忙過去安慰他。
更多的婦人則是想起過去她們日日點燈熬油穿針引線的苦日子,也是心有慼慼。
也是從這一天起,桃源村裏的村民不再抗拒讀書識字的事情了。
即便她們再忙,也會來教室裏跟着老師學幾個字。
漸漸的,一個教室不夠了。
蘇槿蕎又多開放了兩個教室,這纔將人都裝了進去。
方靜坐在明亮的教室裏,原木色的桌子上擺放着一本薄薄的小本子。她用她那早已磨出繭子的手指在桌上描摹着黑板上的文字,然後拿起鉛筆,翻開本子,每一筆每一畫都書寫地格外認真。
而在她們的教室外面,一羣老婦則抱着針線簍子,圍坐在教室外面。
燈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倒影在外面。
她們便就着這折射出來的燈光,一邊縫着衣裳,一邊壓低了聲音在交談着什麼。
蘇槿蕎在學校裏巡視的時候,便看見了這溫馨又心酸的一幕。
她想了想,覺得室內活動室還沒投入使用,便提前開放了,也免得這些婆婆在外面喂蚊子。
當然,對於她這一舉動,村民們還是很感激的。
感激過後,又是濃烈的好奇。
因爲室內活動教室裏有太多他們沒有見識過的器材。
每日治理領地之餘,蘇槿蕎還會來這裏教大家怎麼使用器材。
很快,室內乒乓球便獲得一衆男女老少的喜愛。
這天,蘇槿蕎來學校找陌沫。
這些天,陌沫一直在學校實驗室裏搗鼓着什麼,偶爾還會被幼稚園老師抓壯丁,替學前班的大朋友們批改試卷。
路過室內活動教室時,瞥見裏面正玩得熱火朝天,便忍不住駐足。
她站在窗戶外,透過玻璃窗,看見一老一少正摩拳擦掌地準備打敗對方。只不過周圍都是一衆起鬨看熱鬧的村民,一時間她並沒能看清裏面比賽的人都是誰。
村民們分別爲兩位參賽選手加油鼓氣。
許久沒有見識這樣濃厚的體育氣息的蘇槿蕎來了興趣,在外面一站就是一刻鐘。
知道里面陣陣歡呼,蘇槿蕎這才知道有人贏了。
直到裏面的人恭喜蘇三叔爺大獲全勝時,蘇槿蕎這才知道原來裏面打比賽的是蘇三叔爺和大牛叔。
令她意外的是,三叔爺居然贏了獵戶出身的大牛叔!
大牛看着衆人都向蘇家三叔爺圍了過去,只有幾個支持他的村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撓撓頭憨憨一笑,便從後面繞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蘇槿蕎目光狡黠地看着他,老臉忍不住一紅。
“蘇丫頭你咋不進去?”他不知道說什麼,覺得輸了比賽偷溜出門,還被小輩看見了,有些不好意思。
蘇槿蕎卻想起一件事,打趣道,“大牛叔這是準備去哪兒?剛剛和你對打的是三叔爺?”
蘇槿蕎也沒想到蘇三叔爺在玩乒乓球一道上還頗有天賦,提起另外一件事,“大牛叔最近在忙些什麼?”
大牛還能忙什麼,自然是開荒伐木。
他有一大把子力氣,接得一般都會費力氣的活。
蘇槿蕎點頭,“大牛叔想不想換個活幹?”
大牛不明所以,他還能幹啥?繼續操持老本行,打獵嗎?
蘇槿蕎提起另一件事,“最近來的新村民裏有不少勞壯力,我前兩天統計了一下,大約有十五六人。”
她直接說出了她的打算,“我打算讓大牛叔帶着他們,成立一個護衛隊,平時就在村子周圍巡視,防止有人過來搗亂。”
蘇槿蕎可沒忘記,陌沫從清泉鎮回來的那天和她說過的話。
想必尾隨他們而來的那些人這幾天已經摸清了桃源村裏的情況,不出兩天便會動手了。
大牛沒想到她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這……這……”
蘇槿蕎看出了他的不自信,踮起腳拍了拍大牛叔的肩膀,“大牛叔,要知道你可是我們這塊最厲害的獵戶啊,若是你不答應,我還真不知道該找誰了……”
說完,耷拉着腦袋。
大牛也不知道那一根筋搭錯了,見小姑娘爲難至此,當即拍着胸脯應下了此事。
聞言,蘇槿蕎眼睛彎彎,“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咱桃源村護衛隊便由大牛叔領頭!”
大牛紅着臉,黑黝黝的面龐上是說不出的激動。
“待會我就去找人,明天一定給你辦到!”
說完,迫不及待就要跑走了。
蘇槿蕎小跑着追了兩步,在後面喊道,“大牛叔通知他們的時候別忘了說進護衛隊有哪些福利啊!”
大牛揮揮手,只留給蘇槿蕎一個背影,幾息間,連背影都消失在黑夜裏。
蘇槿蕎笑着搖搖頭,心道大牛叔還真是個急性子,便要揹着手往辦公樓方向溜達去。
只是一轉身,卻撞上了笑容滿面的蘇三叔爺。
三叔爺手上拿着本子和筆,像是要去教室裏自習的樣子。
對上蘇槿蕎微微驚訝的目光,蘇三叔爺笑容瞬間凝滯。
蘇槿蕎假裝沒有意識到空氣中的尷尬,笑眯眯地和蘇三叔爺打着招呼,“聽說三叔爺打贏了大牛叔啊,您可這是這個!”
說着,比劃個大拇指的手勢。
蘇三叔爺心裏美滋滋,面前卻依然板着一張臉,只是微微上揚的嘴角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也沒有那麼厲害,只是大牛娃子不擅長這個,老師不是說過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老頭子也就這方面還能瞧得上眼了……”
蘇槿蕎憋笑憋得慌,別過頭假裝咳嗽了兩聲,這才壓下了面上的笑容。
“那您也很厲害啊,不僅乒乓球,讀書也是,這才幾天,三叔爺您都可以出口成章了!”
“哎呀,哪裏哪裏!一般一般……”
謙虛地摸了摸鬍子,笑了一陣,蘇三叔爺想起那天他對蘇小丫頭的評判,臉上的笑容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