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良緣自謀:腹黑郡主請入甕 >第八十五章 先是臣,纔是子
    祁俊吾站在皇帝身旁,看着滿殿的朝臣們,又看了看殿外,日頭已過了正中,漸漸往西走了。

    大朝會雖向來時久,卻也不會拖到午時都過了還沒完,何況今日實際上只議了一件事,只這一件事卻扯出蘿蔔帶出泥,簡簡單單將這朝堂分做了三塊。

    一堆以右相錢羣、兵部尚書錢拓、戶部尚書雲玥、刑部尚書陳燕爲首,咬死雲曜之舉乃一人之過,況雲家已爲管教不嚴而付出了代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應連坐追究。

    一堆以御史臺、翰林院和弘文館、龍圖閣等一批清流文人爲衆,曉以大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雲家人如此欺瞞君主,又壓迫百姓,實乃國之蛀蟲,若不除之,如何安民

    還有一派,作壁上觀,這一派裏也分兩類,一方是知曉將要發生什麼的靜看這場鬧劇,一方是勳貴皇親,他們不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吵了這麼久,也差不多了。

    千允上前半步,輕揮廣袖,並未有何太大的動作,卻令當場瞬間安靜下來,“陛下,昨日雲家上繳家產,可與賬目相對否”

    皇帝點頭,清了清嗓子說道:“雲家向來識時務,不論是科舉舞弊案,還是此次巽州銀礦案,都無證據能證明雲家整族牽涉其中,立族數百年,雲家到底也爲百姓,爲江山付出良多,既然如此,也不必連坐,事事都要連坐豈不是寒了我大祁朝臣的心嘛。”

    錢羣等人面上一喜,然而還不等他們高呼陛下英明,就聽到他不間斷地說道:“不過雲曜之罪,抄家滅族也不爲過,念在雲家多年功績,雲家五服以內所有官員罰俸三年,全皆換算爲糧食送往巽州分發與百姓。雲曜這等無法無天之徒,也不必留什麼全屍,判五馬分屍,即時行刑,妻兒皆斬之,百官都去看着,於大祁三十七州各郡縣張貼皇榜告知百姓,朝廷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貪官污吏,也許遲些,但絕不會遺忘了任何一個百姓。”

    五馬分屍

    大多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龍椅上那個透着溫和書生氣的帝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位陛下向來溫和,怎麼會如此平淡的說出這麼狠辣的刑罰有人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如雪山聖蓮一樣俯視着他們的男子,沉默了。

    其實,這樣的判決並不爲過,甚至可以說是恰到好處,無論哪一方都挑不出過錯來,但正是如此纔不合理,看似朝堂上分作三堆人,但每個人心中都有數,實際只有兩派。

    那些清流文人們自今年春那出踏青爬山以後早就成了公子手中的利劍,公子心意到處,便是他們的劍鋒所向,口誅筆伐十八般武藝俱不落下。

    雖說錢羣陳燕等人在爭,但他們真正要爭得並不是雲家的存活,而是自身的存活,他們要爭得是皇權對世家的退讓,哪怕當真舍了雲家也無所謂,因爲他們清楚,梅之白和沈清能在雲家眼皮底下混到巽州查探此案,已然表明了公子和言天要拔除雲家的決心,所以從頭到尾他們雖是在爭對雲家的輕放,卻並不是爲雲家而爭。

    他們以爲彼此都清楚,雲家是必然要廢了的。

    但爲何會是如今這個處置難道從始至終千允等人就沒有想要廢了雲家這怎麼可能千允如此費盡心思保下那渠韌妻兒,又安排梅之白二人暗中前往巽州查探,這麼大的手筆,連西山大營的人都參和了進去,如何會這般輕放

    輕放雲家,重懲雲曜一人,這是要幹什麼

    五馬分屍這樣的重刑,於以儒學爲重的大祁朝來說,幾乎未曾出現過,今朝重現,誰也不能說重了過了。只是這樣的結果未免叫錢羣等人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十分不得力,難受極了。

    他們難受,祁俊軒更難受,他雖算不得哪一撥的人,但云家乃是他的外家,他也是跟着爲雲家求了情的,只是言語間有所保留,也道出雲曜這等欺壓百姓之輩決不能放過,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放過了雲家

    還是說他們另有謀算那又是在謀什麼

    隱晦地掃過皇帝太子,乃至千允李原等人,祁俊軒一撩衣袍長揖跪地,以極其恭敬信服地姿態說道:“陛下英明,雲曜所犯天理不容,五馬分屍正是陛下體恤百姓之心。”

    祁俊吾居高臨下看着他看似恭謹伏下卻挺直了的脊樑,緩緩一笑,半垂的眼簾遮住了眼中的冷冽。越長大,看得越清楚,心裏沒了那些可笑的期望,就好像掀開了一層遮掩一樣,什麼都看得見了。

    在他沉沉的思緒中,大殿上已跪滿了人,興許多數人都還沒想明白這個結局是爲何,但不妨礙他們對皇帝的歌功頌德,一個一個不分真心假意,卻都顯示出了極高的口才。

    恰在此時,祁俊軒再度擡頭,以一種悲痛而憐憫的情緒沉聲開口,“臣有本啓奏。”

    “說。”

    “此番巽州百姓受難,乃是雲家人所爲,雖雲家本族對此一概無知,但到底是臣外族所爲,也是臣管教不嚴之錯,外租與一干雲家子弟均有心悔過,臣也不忍巽州百姓遭此磨難,願捐出西王府泰半家財換做糧食,親自赴巽州慰問百姓,既是贖罪,也能讓巽州百姓知曉我大祁皇室對百姓的拳拳愛護之心。望陛下恩准。”話落,他再次長揖,額頭重重地磕在冰涼的地上,發出悶響。

    不待陛下發言,一干臣子就先呼出“西王賢德。”“西王愛民之心讓人動容。”之言,祁俊吾再次揚脣一笑,溫和而謙遜地說道:“大兄一片愛民之心着實令人動容,只是此去巽州山高路遠,百姓不知箇中真相,只知大兄乃是雲曜外甥,未免不妥,不過大兄所言倒是有理,此番巽州遭逢大難,雖說有沈探花留下安撫,可他臉嫩官職低並不能叫人真正信服,父皇不如派一身份貴重之人前往巽州,代天慰民,只此人決不能與雲家有任何干系,不然可能會讓百姓生出逆反心理,難以接受。”

    千允斂袖說道:“太子所言正是,宗室皇親中多是有爲之輩,既能代表皇室,又與雲家無干,陛下慎重擇一人便可。只欽差一行只做安撫慰問,巽州百廢待興,還需一有爲愛民之人管理,允以爲探花郎沈仲廉年輕有爲,又熟知巽州情況,正是不二人選。另,渠韌一心爲民,卻遭奸人所害,如今只有孤兒寡母在世,陛下可否賞些恩典,方不寒忠君愛民之士一片赤心。”

    梅之白跪在偏後的位置,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那個清冷傲立的白色身影,心中暗笑,公子真是好算計,先是輕放雲家,讓多數人還在思索他們的謀算,而後就這麼把仲廉推到一方封疆大吏的位置,出於謹慎考慮,定然不會有太大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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