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外面,我正準備往學校走呢,卻聽見楊承明在後面說:“蒙老師,這邊。”

    我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下,只有楊承明跟了出來,村長和楊彪還沒有出來,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楊承明走完餘下的臺階,然後轉身走進一條巷子裏,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下我們,接着又繼續往前走去。

    我和玲子對視了一下,都不知道什麼情況但我們還是跟了上去。

    走了幾分鐘,來到一扇大門前,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副長對聯,寫的是什麼我已然忘卻。擡頭往上看,門上懸掛一塊匾,上書:楊氏祠堂。雖然只有四個字,卻令人肅然起敬。

    我來到支教點這麼久,都不知道村中竟然有個祠堂。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楊村的祠堂,心裏不免有點緊張起來。玲子也和我一樣,遲疑着不敢進去。

    楊承明發現我們並沒有跟進去,回頭催促道:“蒙老師,進來啊。”

    進去之後,楊承明把我們帶到一個房間裏,又從角落裏搬來兩張凳子,說:“蒙老師,玲子小姐,你們先坐會兒。”說完走了,沒再多說一句。

    楊承明雖然是楊承鵬的跟班,但他兩的性格卻大相徑庭。楊承鵬是那種愛憎分明,生性活潑的人,喜怒溢於言表,而楊承明卻剛剛相反,生性靦腆。

    我們剛坐了沒一會兒,村長和楊彪也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年紀應該挺大的了,但看起來還挺硬朗的,眉毛和鬍子也已花白。鬍子很長,加之老人又戴着一副老花鏡,還是用繩子掛的那種,這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滿腹經綸的老先生。從村長對老人的態度可以斷定老人一定是村裏德高望重的人。

    我趕緊站起來,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呆呆地站在那裏,訕訕然。反倒是玲子應變能力比我強很多,玲子站起來就鞠了一躬。

    我也趕緊彎腰鞠躬,卻又感覺有點怪怪的。按理說給老人鞠躬是理所應當的,可我就是覺得有點彆扭,可能是從來都沒有這種習慣吧。我不禁感慨,很多古時候的禮儀,如今是越來越少了。我這個生在禮儀之邦的男人,竟還不如一個島國的女人,真是有愧於“禮儀之邦”這個詞啊。

    “蒙老師,這是我們的族長,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村長向我們介紹老人之後接着又在老人耳邊大聲說:“爺爺,這是蒙老師和玲子小姐。”

    老人向我們點了點頭,連着說了三個“好”,然後在楊彪和村長的攙扶下走進了另一個房間。

    我和玲子又坐了下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我和玲子都沒有說話,可我卻總想去牽她的手。男人的手總是那麼賤,身邊有個女人就手癢。

    我剛裝作無意碰到玲子的手,玲子卻把我的手甩開了。玲子瞪了我一眼,小聲說:“你看看後面。”

    我還以爲身後有人,就趕緊把手收了回來,還假裝喉嚨癢用手揉了揉喉嚨,咳了一聲。然後又裝作活動活動脖子偷偷往後看了一眼。可就這一眼就已經夠我嚇一跳了,牆上竟然掛着個神龕。我嚇得渾身冷汗,心說剛剛是什麼情況,進來的時候竟然沒有發現房間裏的神龕,難道是被什麼矇住了眼睛

    我深怕得罪了神明,立馬正襟危坐起來,卻開始覺得有點恍惚,覺得自己變得輕飄飄的,恍惚得似乎都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玲子突然捅了一下我的腰。我一個機靈站了起來,心砰砰地跳得厲害。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我轉頭一看,是楊承忠和楊承鵬。他兩正一起擡着一個大盆進來,盆裏坐着個豬頭,還冒着熱氣。平時一直嘻嘻哈哈的楊承鵬,看見我也不打招呼了,變得嚴肅了,彷彿是變了個人似的。

    之後陸續又有人端來供品,擺在神龕前。

    供品擺滿了神龕下的所有桌子以後,族長和村長也來了。這時房間裏已經站了不少村裏的人,有老有少,但都是男的。

    族長又向我和玲子點了點頭,又看了看站着的人羣,然後走到神龕前。

    這是要祭祀,請祖先神明啊,我心想着不禁覺得我和玲子站着裏面很不合適,顯得很突兀。我碰了碰玲子,向她努努嘴便準備向門外走去。然而,我剛一轉身就被站在旁邊的村長給叫住了。

    “蒙老師,你們兩個不能走啊。”村長說着就把我和玲子推到了前面。

    我覺得有點難爲情,紅着臉說:“村長,我們站在這裏好像不太合適吧。”

    “不,蒙老師,今天正是因爲你們兩個,纔有了這次祭祀的,你們就不要再推辭了吧。”

    儘管我心裏有疑問,但村長都這麼說了,我和玲子也只能是好好站着了。

    族長點燃一把香,插上,然後嘴裏唸唸有詞。我也不知道他念的是什麼,我只覺得腦袋裏嗡嗡嗡的。

    等族長唸完之後,村長走到我身邊,說:“今天,爲什麼要請祖先來,爲什麼要有這個祭祀,相信我不說,大家也都知道了。雖然蒙老師和這位玲子小姐,不是我們楊家的人,但他們是楊家的恩人。我希望楊家的每一個人都要記住他們的恩情,永遠記住。同時也請祖先保佑他們,今後順順利利。”

    說完村長走過去,和衆人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神情都很肅穆,房間裏靜悄悄的。

    突然,村長說:“蒙老師,玲子小姐,請受楊家子弟一拜。”

    說着,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些人就彎腰拜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差點跌坐到地上。心想,這傢伙,了不得了,我哪能承受得起啊。可在如此肅穆的環境裏,我又沒法拒絕。

    玲子顯然也被這陣勢嚇傻了,呆呆地站在那裏。良久纔回過神來,趕緊也彎腰鞠躬。

    我和玲子在一邊彎腰鞠躬,村長那一夥人在另一邊彎腰鞠躬。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先起來。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就一直那麼彎着腰。

    過了一會兒,族長走了過來,一手把我扶起來,另一隻手把玲子扶起來。這時,站在對面的那幫人才終於也把頭擡了起來。

    結束之後,村長又跟村裏的人安排一些其他的事情,到喫飯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雖然村裏把我和玲子安排在了上座,但我還在爲早上差點誤了大事而自責。另外我覺得,本來這是一場天災,村裏一些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響。有些村民家中的物資被沖走了,還有的人受傷還未好,現在村裏卻爲了我們殺豬宰羊的,反倒像是在慶賀一樣。我心裏覺得很過意不去,也沒怎麼有胃口,匆匆喫完了飯沒怎麼逗留便找了個藉口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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