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正側着頭聽着沈二在一旁的解說,順着沈二的手看過去,一眼就掃見了下落的簾子。
沈二指着那從開的正盛的玉簪花又道:“這便是家祖所居的凝輝堂,聽說從前的時候,凝輝堂從來不種會開花的樹,說是繁華着錦,也終有落敗的時候,後來家祖搬入了凝輝堂,也就一直延續了下來,誰知後來姑姑帶着五歲的小表妹來家裏,她竟說裕德園太沒意趣,生生的活人竟然被死物給困住,當時,府裏的下人們都被嚇壞了,可外祖父非但沒生氣還哈哈大笑起來,直說小表妹有見識,一語中的。”
“這話倒也沒錯。”宋煜也笑了出來,眼角的餘光卻朝東梢間那間茶房掃去,方纔那個精緻的千葉蝶並千絲海棠穿花的裙裾已經不見了,他不禁淡淡的一笑便回過神來。
周子興也撫掌大笑:“你這小表妹倒也是個妙人兒,可惜可惜若是個男兒身,沒準我們還能把酒言歡一回”
沈二聽見周子興誇讚錦棠,自然與有榮焉,面上帶着得意的笑,那是他的小表妹,自然是個好的。..
周子興轉過臉,轉着眼珠,一副一肚子壞水的樣子。
剛纔他就瞧見了宋煜的失神,見他又往東梢間那邊看,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宋煜,“塵兒哥,你不是看上這府裏的婢子丫頭了吧這可不行,聽說沈閣老那人又不講理又護短,就像茅坑裏的那啥,嘿嘿,我是不敢惹他,你最好也別招惹。”
沈二有些目瞪口呆,還有人敢這麼說他祖父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無語:當我不存在嗎
宋煜回過神,睨了周子興一眼,他還真敢說,當着人家孫子的面說人家祖父像茅坑裏的石頭,這種事也只有他才幹的出來。
錦棠進了茶房坐定,才聽見隔壁屋裏傳來一陣喧譁來,接着是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和一個爽朗的聲音漸次響起,在說什麼吉祥話。
大約過了三盞茶的時間,錦棠才被請回東暖閣,又說了一會話才告退。
她沒了別的事做,自然輕鬆不少,沿着抄手遊廊漫無目的地走着,穿過垂花門,上了小橋,過了人工的那個錦鯉池,卻沒有往凝華堂走去,她心中想着方纔在東暖閣裏竇老夫人的古怪,不自覺便過了穿堂門,一擡頭竟走到了鏡堂後的妍園來。..
綠袖也心事重重的,她看了看四周,發現諾大的園子,竟然沒有一個人,彷彿內院的熱鬧,都不相干。
轉過了一堆石頭山,又繞過了九曲橋,綠袖扶着錦棠進了最近的一個亭子。
她張了張嘴,有些猶豫的覷了錦棠一眼,“小姐”
綠袖皺着眉,似乎在絞盡腦汁想着什麼,“奴婢方纔瞧着”
她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小了起來,又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後,便垂着頭,低聲道:“瞧着竇老夫人瞧着沈三老爺的眼神有點嘿嘿,說不上來,有點奇怪。”
綠袖也覺得奇怪
錦棠正在被這件事困擾着,聽綠袖如此說,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絕對不是錯覺,她輕輕的開口,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問綠袖,“哪裏奇怪”
“反正就是奇怪,竇老夫人一看見沈三姥爺進屋來,好像很喫驚,然後又裝成沒事的樣子反正奇怪”
錦棠在石凳上坐下,綠袖趕忙從一旁的紅泥小火爐上提了銅壺,洗淨了茶具又添了茶粉,這才中斟了杯熱茶,遞過去。
錦棠將茶盞拿在手裏,有些燙,她卻似毫無感覺,垂在桌上的手隱在袖子裏碾磨起來,口中說起了旁的事,“說起來,方纔小舅舅進來了,我便沒看到你,你做什麼去了”
綠袖似在等着錦棠問起,嘿嘿笑了一聲,神祕的低聲道:“是流夏姐姐拉着我說話去了。”
錦棠心中正想着別的事,聽她這麼說,不禁勾起了一絲好奇,笑着道:“你這猴兒,怕不是又去蹭人家流夏的糖裹子去了吧”
“小姐都要火燒眉毛了,您還有心思在這裏說笑”
“這是怎麼了”錦棠滿目疑惑。
綠袖俯着身,在錦棠耳邊悄悄道:“您可知道今兒個沈老夫人屋裏的董老夫人是誰”
錦棠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口熱茶,這才放下茶盅道:“還不就是和外祖母交好的一個老夫人還能是誰哦,你是說,她是董老翰林夫人這件事”
“不是”綠袖跺跺腳,又嘆了口氣,“誒,您說的也對,可是奴婢不是想說這個,這個董老夫人,是京城來的,您可知道安國公府季家”
見錦棠一臉疑惑的表情,綠袖忙提醒道:“就是那個一門兩將軍的安國公府季家”
錦棠這才恍然大悟,終於想起小舅舅曾提到的安國公,她腦子裏混沌着,不太能把安國公和季家對上號,“哦,你是說鎮遠將軍季家。這和董老夫人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那安國公只有一個兒子,娶的便是董老夫人唯一的女兒還生了三個兒子而這個董家,更是隻有兒子,還足足生了六個孫子呢小姐,您想想,九個還未談婚論嫁的小輩董老夫人看着您眉開眼笑的,莫不是有什麼心思吧萬一您要是嫁到了國公府那可是一大家子的武將聽說武將最粗魯,動輒就喊打喊殺的,太可怕了您可要早作打算纔好”綠袖一本正經的危言聳聽,還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