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綠饒也出了門，錦棠才親自給孔媽媽斟了杯茶，指尖一推，便推到了孔媽媽的手邊。
“媽媽有什麼話便說吧”
孔媽媽擠出一個笑，“什麼都瞞不過小姐”孔媽媽頓住了，張了張嘴，卻仍是沒發出聲音。
錦棠也不催，垂着眼，將茶盅捧在手裏用碗蓋子一下下颳着茶碗。
孔媽媽心中有些不安，她方纔一推門，便看見沈策摟着錦棠的情形，她是過來人，知道男人看心愛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神情，方纔那一瞥，驚得她如同五雷轟頂，嚇得趕緊關上了門。
沈策可是沈府四老爺是小姐的舅舅他怎麼能
雖然她知道沈策是沈老夫人抱養的，和錦棠並無血緣，可是就算是在名份上，他們也是甥舅沈四老爺怎麼能有這樣的心思
孔媽媽不安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嚇得連出了好幾層冷汗，暈船的不適竟也好了。
她在屋中糾結良久，她怕自己看錯，可是回憶起沈策和錦棠相處的種種，越想越心驚。
她張了張嘴，想要提醒自家小姐，可是她又怕小姐情竇未開，一經提醒反倒壞事。..
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旁敲側擊的先行試探一番，若是小姐沒有那樣的心思，那邊再好不過，若是小姐也到時候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打定了主意，孔媽媽這才彎着眼笑道：“小姐，實在是老奴張不開這張嘴。老奴家中有個表侄女，人長得不敢說貌美，但在丫頭裏也算是一般人偏上，她託奴才打聽打聽，給您趕車的秦如海、秦小哥兒，家中還有何人不知道他的親事是您做主還是”
錦棠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方纔看孔媽媽皺着眉沉默着一副壯士斷腕的樣子，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
她笑着將茶碗放到桌上，對孔媽媽道：“秦如海是小時候家中遭宰逃到京城被母親遇到了買來的，家中大約已無親人，因着麪皮好，從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常常被家中的婆子圍着，想替自己家的閨女侄女求個親。”她頓了頓，笑着道，“不過，我是不管這些事的，等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來求我，我便給他指婚。”
孔媽媽面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是啊，秦小哥兒長得俊，想必看上他的人不少，只是不知道秦小哥兒的眼光究竟有多高”
錦棠想了想，笑着搖了搖頭，“他雖然管着馬房的事，人卻曬不黑，一副斯文白淨的麪皮，看上他的人自然多，他的親事我是管不了媽媽的侄女在沈府麼我倒沒聽過。”
孔媽媽與有榮焉的點點頭，“她在沁風園當差，說不得小姐還見過她呢正是大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頭丹砂”
“多大了”
“今年正月剛滿十五，這邊被大夫人提了一等。..”
錦棠也笑着點頭，“小小年紀就被提了一等，可見規矩眼界都是一等一的，她跟在大舅母身邊，往後有的是好姻緣給她挑，您就放心吧”
孔媽媽笑的合不攏嘴，“借您的吉言，想想也是，我就覺得不成，可是也不甘心，還是想要跟表小姐張一張這口才能死心，若是說秦小哥兒麪皮好，我看小姐帶過來的那些護衛也都是儀表堂堂。”孔媽媽很有眼色的沒提初三他們。
孔媽媽眸子閃了閃，“若說俊俏，誰能比得過四舅老爺他們加起來，恐怕都比不上四舅老爺的一個手指頭。”
錦棠看着孔媽媽有些誇張的表情，失笑道：“誰敢說小舅舅俊俏，他的眼睛彎彎一笑，可是卻威嚴的很，不笑的時候更是比大舅舅還可怕”
威嚴，大舅舅，孔媽媽一下子就抓到了錦棠話裏的重點。笑成了一朵花，道：“四舅老爺在下人之中也很有威望。”
錦棠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是小舅舅嘛”
看着錦棠不做僞的神色，孔媽媽這下徹底放心下來，又說了一會話，才離開了。
孔媽媽一走，綠饒就回來了。
“孔媽媽走了”綠饒難得多話。
“你倒機靈”
“小姐叫奴婢去看船什麼時候靠岸，那能去多久奴婢在甲板上又打了兩套拳纔回來的。”綠饒露出一個憨厚的笑。
錦棠無奈的扶額，她身邊這一個兩個，都快成精了。
“小姐，孔媽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跟您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嗎”
不然小姐怎麼這麼無奈
錦棠攤攤手，“她想給秦如海說親。”
“秦二哥”綠饒笑彎了腰。
“你樂什麼”
“他們都說咳，說秦二哥是拜了兔兒爺的，平日裏最喜歡偷偷的穿女子的衣服。”
錦棠一愣，反應過來後有些哭笑不得，恐怕就是后角門那一次以後才傳出的這樣的風聲。
沈策回了二樓的屋中猛地灌了一大壺冷茶水，試圖將那一腔灼熱翻騰的心緒澆熄。
可是感情似乎壓抑了太久，冷茶入腹剛壓下了那一團火卻騰的燃的更烈，燒灼的整個人似忽被焚灼殆盡。
他心中煩躁，猛地拉開了門，走到甲板吹風。
浩淼的水面平靜，江水如碧，極目遠眺，如同天際因何奔流而去，一陣風吹來，濺起朵朵水花，拍打在船身上，聽起來卻像是錦棠的笑聲。
沈策覺得，自己一定是入了障，他從來沒有如此迫切過，他想要去戰場殺敵，早些建功立業，他想快點到達漠北，早點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微風拂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像是方纔那個忽然驚醒的瞬間，他深吸了一口氣，眸色清潤，像是不曾迷茫過。
他要慢慢來，他等了她十幾年，不急在這一刻，他不能因爲過於心急而嚇跑了他的囡囡。
船眼看就要靠岸，沈策信手下樓，走到錦棠的房門前，門沒關，是不是能聽見屋內傳來的歡笑聲。
是那個叫綠袖的小丫頭吧錦棠身邊，多一些這樣的丫頭纔好，否則她小小的年紀，卻過於沉悶了。
沈策眸子閃了閃，剛要擡手敲一敲門框，身後卻響起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