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棠輕聲悶笑道:“我們在說今日的穿着三姐姐往日都是大紅大綠馬面裙,今日穿了鵝黃色的儒裙,顯得人很好看,您說是不是”說完,還朝着蕭夫人眨眨眼,一如既往的緊密又俏皮。
蕭氏彎着脣,點了點頭:“大紅大綠的壓重,小丫頭就是要穿這種鵝黃柳綠纔好看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趕緊上車吧咱們得走了”
“我與六妹妹坐一處”陸錦檸行了個禮,低着頭匆匆踏上馬蹬上了馬車,凝和紫璇也急忙忙跟了上去。
蕭氏眸子閃了閃,假裝沒看見陸錦檸的落荒而逃,擡頭撫了撫錦棠鬢邊的翠玉蝶紋壓鬢,語氣中帶着一抹憐愛,道:“你從前不願湊熱鬧,所以從未參加過花宴,待會到了董府,你若是不喜歡,可以自己在花園裏走走,若是怕迷路,可以找董府的下人給你指路,若是你有興致,也可以跟錦檸和錦柔玩在一處,多認識幾個手帕交也不錯。”到真像個關懷晚輩的長輩。
錦棠微微催眼,乖巧的點點頭道:“您放心吧,錦棠省得了。”
“好了,趕快上車吧”蕭夫人嘴角含笑,拍了拍錦棠的背。
馬車寬大,錦棠帶着綠袖和綠竹上了車,蕭夫人又囑咐了幾句,這才上了前頭的馬車,跟着的婆子侍婢餘下的都一同坐在最後頭的馬車內,浩浩蕩蕩一行人,慢悠悠的出發了。
綠袖對着前頭的馬車反向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對錦棠道:“小姐,三小姐今日想必又該喫不下飯了”上一次三小姐跑來海棠苑想要嘲笑小姐,反倒被小姐嗆白一通,聽說回寧馨居後三日沒喫飯。
錦棠微微一笑,眉頭卻皺了起來,“三姐那個沒橫沒豎的,只怕也不會在乎我的名聲會否累帶陸家,今日各個世家的小姐必定會有一番說辭,等會兒到了董府一定要小心謹慎行事。”
綠袖和綠竹神情一肅,鄭重的點頭。
馬車平穩無聲,靜靜的停在了董府的門口,府前車水馬龍,有衆多僕婦在門前迎接,曾老太太文氏下了馬車,等在門前的董老夫人的大兒媳婦,前致仕的翰林院侍講張大人家的嫡女張氏趕緊迎過來,帶着爽朗的笑意,親自扶着文氏下車,“沒想到您會親自前來母親一早得了消息高興地不得了”
文氏其實和董老夫人年歲相當,只不過她嫁給了大她二十餘歲的陸老祖,兒子孫子曾孫一大堆,輩分才忽然變得高了起來。
蕭氏下了馬車,領着錦棠和三小姐錦檸和六小姐錦柔一同進府,同是在家中的二小姐,因着已經議親了,不便出來拋頭露面,所以只能困在家中。
等在門口的媽媽笑容客氣,語氣親和,道:“夫人和小姐們一路辛苦,我們老夫人花宴設在後花園內,那邊早已擺下宴席,奴婢這就帶您前去歇歇腳。”
蕭夫人笑着點了點頭,攜女眷們前行。
董府甚大,董老太爺做了幾十年的督察院御史,一身清廉,可是他卻有個極會賺錢的孫子,其實董家最出名的倒不是董老太爺,更不是他的清名,而是董家那六個各有千秋的孫子。
董老夫人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到了安國公府季家,成了安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三個兒子,大兒子在六部任職,二子和三子外放到各府州。京城紈絝風氣甚重,不過,好在那六個孫子養在二老膝下,也沒有被養歪。
聽說這幾位少爺都沒有議親,如今單看董府門庭若市,來赴宴的小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知道,董老夫人這一場花宴辦的有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大家心裏都明白,只不過就是心照不宣罷了。..
與陸府的進門便是垂花門,只隔着一道影壁不同,董府繞過了影壁,卻是一個不小的園子,聽說這還是在工部任職的董大老爺親自設計的。
曲徑通幽,去往二門的路就隱藏在這一片枝繁葉茂之中,正往前走,被花樹掩映的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蕭夫人和三小姐一愣,引路的媽媽不慌不忙,引着幾位女眷往後一退,竟是個被假山掩住的涼亭
“大伯母,是”六小姐拉了拉蕭夫人的衣袖,眼中難掩期盼,神情中隱隱有着一絲雀躍是湛哥哥
是誰三小姐陸錦檸狐疑的看着六小姐。
蕭夫人低頭,安撫的對着六小姐一笑,她也知道來人是誰了,點點頭道:“是。”
只有五小姐錦棠的面色,驟然變得煞白,她咬着脣,腳步不自覺的錯後了一步她怎麼會不認得這個聲音她就算是死,也都記得這個聲音
除了被圍在中間,一席月白暗雲紋蜀錦直的蕭湛依稀是年少的模樣,可是舉止穩重,神色謙卑,一雙劍目彷彿未出竅的寶刀,站在人羣中一眼便能讓人看見,端得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右邊的一人身着寶蘭杭州直,外頭罩着一層靛青色縐紗,一張團團娃娃臉顯得神情天真,可是那一雙喜笑的彎彎的眉眼時不時的閃出精光,便知這人必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他歪着頭,看着蕭湛道:“遠山,待會牧之也來,你不同我們一塊玩嗎祖母還請了據說是金陵過來的這幾日正紅的鶯歌唱小曲,這幾日瀟湘館的客座都擠滿了,咱們可還一回都沒聽過呢”
走在蕭湛左側的另一個身着丁香色直的俊俏公子手合折扇,重重的敲在了他的頭上:“小六牧之走了這麼久,不僅咱們沒見過他,連遠山想必也很久未見了吧遠山平日裏和牧之最要好,若是無事自然會留下來,你這樣一意強留,豈不是讓遠山難做”
這位身着寶蘭色直的公子正是董家的六少爺,六少爺嘟嘴,揉着頭上不存在的包,“三哥就會教訓我,二哥都還沒說什麼呢”
董三少爺卻瞪了他一眼,一旁的董二少爺但笑不語,一席茶白錦衣顯得精明又高深,忽然,他腳步不易察覺的一頓,轉過頭,朝着涼亭的方向望過來。
三小姐一愣,頓時羞得滿面通紅,拿着帕子遮住了側臉。她自然知道她們來董府是做什麼的,董老夫人家雖然算不上什麼權貴,可是董家的姻親滿門武將,又是國公爺又是大將軍的季家厲害呀若是能和季家攀上了親,往後可再也沒人敢議論她們四房不是嫡出了
而這個面容清雋,略帶着書卷氣息的公子,想必這個就是那位不入仕卻經商的董家傳奇的二公子吧
董府的六位公子,若說陸三小姐對什麼人動過什麼心思,唯一的就是這位董二少爺了。東二少爺生的儀表堂堂,卻年逾18都還未議親,無非是因着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位,身份低到難以想象,稍稍自恃身份的世家,也不會舍下這個臉,將女兒嫁給從商的這位董二少。
可是三小姐想的不一樣經商不好,難不成在朝裏當一個七品的小官熬資歷便好了她雖然也不願低嫁,可是這可是董家就算二少爺無心仕途,可是人家跟季家還連着親呢哪裏就算是低嫁了在她看來,若是不能嫁給皇子,嫁給董二少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了她想要錢,很多很多的錢嫁給董家二少爺,不是錢和身份都有了她想不明白那些閨秀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不過正好,她其實也算不上正經的嫡出,若是有人爭,她未必爭得過
三小姐在這邊出了神,錦棠的卻迅速從那一晃神中緩過來。
她的拳緊緊握在身側,指甲摳在手心,陣陣的疼,可是她的心口比手心還要疼,此刻的她,彷彿血液被抽乾,只剩下一個沒有意識的軀殼,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她全身冷冰冰的,可是他的話卻似大冬天兜頭澆下的冷水,眸子冷漠又無波,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我也是爲了你好,麟兒畢竟也流着陸沈兩家的血,我怎麼忍心陸沈兩家黃泉路上孤獨無繼”
爲她好錦棠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那張笑的滿面謙和溫潤的假面心中如同燃起熊熊的烈火,像是隨時要將一切焚燒殆盡。
她垂下眸子,看着地上的青磚眸色漸冷,嘴角卻忽然彎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蕭湛,終於又見面了。
“夫人、小姐,我們從這邊走。”引路媽媽將涼亭另一側的紗幔勺起,引着依依不捨的三小姐和六小姐出了亭子。錦棠深吸了一口氣,緊跟其後匆忙離去。
蕭湛卻似有所感,朝着涼亭的方向看過去,香風陣陣,帷幔縹緲,隔着一重紗,他還是驚鴻一瞥,看見了一個絕美的側臉。
他確定不認識這樣一位小娘子,可是,他方纔若是沒看錯,她眸看着他的目光彷彿是不屑
他的眸子閃了閃,露出一抹沉思。
董六少爺注意到蕭湛的異樣,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個瘦弱的碧色背影漸漸走遠,那嫋娜的身姿,想必是個絕色的美人吧
他的眸中正閃過一絲興味,卻聽蕭湛道:“不知方纔那是哪家的小娘子”
大肥章掉落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