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之前華大夫明明已經診過脈了，二老太太她只是中了毒，按照他的方子便能解了毒，而現在”綠竹到底經了些事，只心思一轉便想明白了二房的意思。
“不錯，”錦棠點了點頭，眸色深沉，“二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平日裏畢竟保養得宜，再加上之前那一次中毒並未傷了根本，否則昨夜，她也不可能去崇園攪了二嬸的局可是這才一夜的功夫，她便忽然病入膏肓，只怕二嬸這次是存了心想要”
“二夫人也太狠了，再怎麼說，二老太太也是她的婆母”綠袖吶吶道。
錦棠冷哼一聲：“原本二嬸要陷害我，不知道爲何卻忽然停手，昨夜二老太太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駁了她的臉面，只怕她是早就懷恨於心了。”
綠竹低聲道：“二夫人記仇可是有名，不是之前有個三等的小丫頭叫環兒就因爲花枝剪的不合她的意，愣是被按進竈爐裏將眼睛給燒瞎了”
話音一落，屋內衆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綠袖有些憤憤不平，“可是小姐平日裏壓根就沒惹着過二夫人，憑什麼二夫人要這樣對小姐難不成，真的是爲了小姐的嫁妝可是就算是小姐不要那嫁妝銀子，銀子也歸公中所有，二房又能沾着什麼便宜”
錦棠低着頭，眸子深處有一抹哀傷迅速流過，上一世，爲了這些身外之物，她不知道被人算計過多少回，重活了一世，這些糟心事竟然又紛至沓來。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豫章竇氏本就以財富著名，母親嫁到陸家來，自然也帶着豐厚的嫁妝，我名下有這麼多財產，旁人不眼紅纔怪。”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嘴角的苦澀只有自己才明白。
錦棠轉身去淨了手，道：“這幾日疏懶，還沒去過清心居，我們得早些去給母親請安纔是。”
清心居正房，蕭氏也得了二老太太的消息。
陶媽媽正伺候蕭氏用飯。
她又給蕭氏添了一碗粥，才接着道：“二夫人身邊手腳乾淨的伶俐人兒倒是不少熱乎乎一大碗喝下去，到半夜人就不行了，二夫人倒也不含糊，立刻請了二房最近供着的許大夫，那個許大夫倒也真有點道行，，十根銀針兩根金針下去，竟然保住了二老太太的命，”陶媽媽笑了笑，“也不知道二夫人會不會後悔那麼早就請了這個姓許的。”
蕭氏道，“這姓許的倒是有幾分真本事。”
陶媽媽呵呵笑道：“再厲害的大夫遇上了不按方子吃藥的病人也是沒轍今兒早上天一亮，許大夫便請了辭，說是醫館裏有些要緊的事，二夫人留也沒留住，又看着天亮了，所以纔不得不放人所以早上二房門口跟馬市似的人來人往的。”
蕭氏捏着羹匙，優雅的喫着碗裏的慄米粥，今早她的胃口格外好，放下勺子，又夾起一塊水晶糕。
“他倒有幾分眼力見。”
陶媽媽點點頭，“奴婢得了您的吩咐，今早一開門就去了黃大夫那，他說這回的藥渣與上回的不同，上回的藥渣中，每每都有一點硃砂，身子虛的人吃了，能很快就掏空根本。而這回的都是些稀疏平常的補藥，唯獨這個何首烏，與蘿蔔相剋，二老太太身子虛，最忌寒性的東西，昨兒二老太太晚上回去喫的卻是蘿蔔糕，不過黃大夫也說了，這個症狀與正常生病無異，如果不是他看了藥渣又知道了二老太太都用了什麼喫食，他也決計不敢肯定二老太太是不是中毒引起的”
蕭氏眉目未動，“把從前的那些藥渣都處理乾淨，全都換成這個。”
陶媽媽點頭應了，她不禁嘖嘖道：“從前往藥裏頭放硃砂，實在不是什麼高明的主意，日子久了難免露出端倪二夫人倒是有幾分真本事，這方法也不只是從何處尋來的”
“她要真有那份本事，藥渣也不會這麼輕易被你找到了。”
陶媽媽一愣，忽然想起來，“奴婢那日在回春堂好像看見了周媽媽”看夫人這意思，只怕這個藥，是周媽媽動的手腳。
周媽媽是個深藏不露的，她在蕭氏跟前伺候了十來年，和周媽媽也沒怎麼說上過話。
蕭氏淡笑着看了陶媽媽一眼。
陶媽媽暗暗心驚，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想了想，不敢再有所隱瞞，一面覷着蕭氏的臉色，一面道：“夫人，這幾日奴婢聽二房有人無意間竟然提到了血玉鳳頭簪”
蕭氏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緩緩放下吃了一半的燒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二弟妹是個不中用的，咱們好歹也這麼多年的妯娌處着，她有了難處，咱們得幫一幫她纔是。”
“夫人的意思是”
陶媽媽的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一串問安聲，接着，只聽楓丹俏聲道：“五小姐來了”
楓丹很有眼色的領着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入，手腳麻利的將飯菜撤了下去。
蕭氏已經坐在臨窗大炕上，金絲楠木卷草紋的炕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薑茶。
冬喫蘿蔔夏吃薑，蕭氏一向懂得保養。
錦棠低眉順目，規矩的給蕭氏行禮問安。蕭氏端着笑，親切的忙將錦棠拉到近前，又是一番噓寒問暖。
等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周媽媽才挑了簾子進來，也沒避諱，只低聲在蕭氏近前請示道：“夫人，二老太太的情形只怕是不大好，恐怕就在這幾日了，是不是要和崇園那邊說一聲咱們要不要準備往各家報喪”
蕭氏想了想，和錦棠道：“這幾日我正和老太太商量着你要學習中饋的事，正巧家中有大事發生，你不妨這幾日多跟在我身邊學一學。”
錦棠低垂着眉眼，柔順的應下，便聽蕭氏吩咐道：“還是先稟了曾老太太一聲，各房裏的長輩、族裏的長輩親眷也要提前說一聲。”
又道：“你拿着我的對牌，去庫房將準備的那幾樣尺頭都拿出來備上。”
周媽媽點點頭，行禮出去，蕭氏才指點道：“其實中饋說難不難，重要的是要細心，方方面面要想個周全，你年紀還小，又一向聰明，靜下心來學，總能學個七七八八。”
余光中看見方纔跟着周媽媽一同進來的小丫頭卻還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蕭氏沉着臉，斥到：“做什麼遮遮掩掩，這屋裏頭又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就說，沒的叫你們五小姐笑話”
小丫頭這才扭捏着怯懦道：“夫人，不好了現在外頭都在傳，是五小姐害死的”
蕭氏吃了一驚，“胡說什麼還不趕緊住嘴”
錦棠卻是精神一陣，不由挺直了背脊，心道：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