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一路小跑，終於趕上了走在三夫人後頭的三小姐。
她喘了口氣，沒有驚動旁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陸錦檸使了個顏色，紫璇便知機的帶着幾個小丫鬟放慢了腳步。
紫凝這才低聲道：“丁四小姐從咱們府裏出去，還特意在朝陽街上轉了一圈，後來纔去了羊角衚衕。”
羊角衚衕只有一戶人家，便是當朝閣老張居庸。
陸錦檸這才終於放下心來，眸光閃閃，看着院子裏剛抽莖分歧的玉簪花，再也掩飾不住眸子裏的期待與興奮。
等到衆人進了二老太太的院門，遇上了來迎她們的錦棠，又寒暄了幾句，這才進了正房，見到了氣若游絲的二老太太。
此時的二老太太面色灰暗，喉嚨裏偶爾發出嗬、嗬的聲音，大小姐陸錦染也不知來了多久，此刻正伏在牀邊，傷心的慟哭。
二老爺面色不好，坐在靠窗的榻上。二夫人拉着大夫人蕭氏坐在兩張圈椅上，大夫人正細聲勸慰着同樣傷心的二夫人，原本不大的內室，因着三夫人幾人的到來，顯得更加狹窄逼仄。
大小姐陸錦染聽見了門口的動靜，淚眼朦朧的擡起頭，“三嬸”她剛想開口叫人，聲音卻不成音調，眼淚也撲簌簌的往下落。
三夫人原本就是個心軟的，此刻見大小姐如此，心中也不忍，不由嘆了口氣，道：“你祖母怕是也不願意看見你如此傷心，人都有此一遭，你看開些吧”
大小姐雖然點着頭，可是目光中卻還是帶着絕望，她轉頭看向二夫人，帶着哭音問：“母親，怎麼會這樣祖母身子一向不錯，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個兩個都來質問我二夫人心中有氣，又是百般心虛，終是不敢表露出絲毫破綻，只是無奈又悲傷的嘆了口氣，並不說話。
大小姐陸錦染又問二老爺：“大夫呢爹爹，祖母的大夫呢”說着，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眸中似又升起什麼希望，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起身道：“我這就回家，求了世子爺去請個太醫回來”
“胡鬧”二夫人嚇了一跳，忙斥責：“你不想着怎麼籠絡住世子爺的心，淨想着給人家添麻煩咱們家沒有人了不成竟要去求到外嫁的姑娘頭上去，沒得叫人看笑話”
其實大小姐陸錦染嫁的還算風光，高嫁入平陽伯府中做了長房長媳，都是宗親，若是想請個太醫，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只不過，大小姐如今在平陽伯府裏的身份尷尬平陽伯是保安黨的人，而陸家卻是保安黨的對頭沈閣老的姻親，平陽伯夫人爲了壓過這個剛過門的媳婦一頭，硬是給平陽伯世子擡了個貴妾，這貴妾不是別人，正是和平陽伯家出了五服不知道從哪裏論上了親的保安書院講學夫子高士和的幺女，按輩分，要管平陽伯府人叫一聲姑母，如此一來，說是貴妾，其實與平妻也差不多了，那高氏進了平陽伯府沒多久，先是生下了庶長子，又生了庶長女，後來，連府裏的中饋也奪了去，儼然一副正房的派頭，反倒大小姐陸錦染這個正頭夫人，實在是沒什麼地位可言。
陸錦染自然知道自己的斤兩，可是看着牀上二老太太那懨懨的樣子，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咬着牙，起身便要往外走。
陸二老爺隱約也知道自家閨女的難處，閨女如何，他不在乎，他在意的是以後能不能借上力，而自家閨女這地位，這份情，往後可越用越少了，還是用在刀刃上的好。明白這一點，他便咳了一聲，不贊同的看着陸錦染，道：“我已請了老祖宗，求他去請太醫，院裏的奴才也都打發出去尋那些有名的大夫來了，你且坐着等吧”
陸錦染一愣，這才擦了擦眼淚又坐下。
屋內氣氛低迷，只能聽見偶爾的嘆息聲，和陸錦染偶爾的抽泣聲。
六小姐陸錦柔不知何時掙脫了三夫人的手，擠到大小姐身邊，緊緊的挨着她，一張惹人憐的小臉皺成了包子樣，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憂心的看着陸錦染：“大姐姐”
陸錦染感覺袖子被小貓撓了一下，低頭看見自己的這個小妹妹，心中更加複雜，陸錦柔才八歲，別人家像自己這個年紀的媳婦，連小女兒都不止八歲了吧她心中不由一軟，摸了摸陸錦柔軟軟的發頂：“嚇着你了吧乖，不要怕，快到你娘那邊去”
陸錦柔眸子閃了閃，卻沒有躲開陸錦染的手，而是更加靠近她的身邊，學着大人的樣子勸她：“大姐你別傷心了，二伯父不是去請大夫了嗎那些大夫那麼厲害，一定能讓二伯祖母好起來咦”她忽然頓了頓，面帶疑惑，突兀的轉頭看了三小姐一眼。
三小姐正凝神偷聽着大夫人和二夫人說話，都是些二老太太后事的安排這可都是中饋的事正專心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不禁嚇了一跳，心中頓時有種被人抓包的羞惱，生怕她這個年幼無知的妹妹又說出什麼驚世之語，忙快步走去過拉陸錦柔的手：“六妹，你先跟我到這邊來，別惹得大姐煩心。”
六小姐順勢攀上三小姐的胳膊，晃悠着：“三姐，董家那個大夫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的大夫”
陸錦染的心思全在二老太太身上，一聽到大夫兒子，忙回過頭去看六小姐：“什麼大夫”她的目光灼灼，帶着閃動的莫名水光，彷彿又看到了希望。
三小姐茫然的順着大小姐的話接道：“不就是董家供奉着一個似乎挺厲害的大夫，上回張閣老家的小姐差點就不行了，結果被那大夫輕輕鬆鬆就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