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催着王利民帶着小夏去了趟鎮上,讓宋秋實給小夏診看了診看溺水除了當時危險,還可能發生遲髮型溺水症。
鄭秋實給看過,也拍了片子,確定小夏肺部並無嗆水,小秋這才放了心。
有她的眼色,鄭秋實對着王利民卻把小夏的情況說的嚴重了不少,叮囑回去好生養着,萬一留下病根,孩子就毀了。把王利民嚇得臉色都白了,再抱起小夏來就不撒手,一直抱回家裏來。
小秋拿着鄭秋實給小夏開的安神清肺藥去熬,眼瞥見老爹呆呆地守在小夏牀邊,一臉懊惱痛心,加上秋收幾日勞累疲憊,又鬍子拉碴的三十來歲的小夥子,看着都像是佝僂的小老頭兒了,她心裏略有不忍,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這個家團團圓圓的實在不易,實在經不得那些人再生事、破壞了。不是她狠心,實在是老爹這身份牽連兩端,必須,要他有個選擇。
他們回到家,大伯和大伯孃就過來看過小夏了。
小夏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鄭秋實開的藥又有安神作用,一直在睡。待小秋喫過晚飯再過去看妹妹,卻突然發現:“小夏發燒了”
她喊出來的時候,其實並不害怕,因爲鄭秋實悄聲叮囑過她,開的藥有發散作用,會把小夏體內的寒溼之氣驅逐出來,會發燒。只要燒起來,那就是把邪氣都發散出來了,對小夏的恢復反而是好事。
剛剛走過去喫飯的王利民,還沒喫幾口,聽得這一聲,慌亂地丟下碗筷奔出來,伸手就去摸小夏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他哆嗦了一下,臉瞬間白了:“燒得這麼厲害這可咋辦啊”
宋秀蓮懷裏抱着小冬正在餵飯,慢了一步,奔過來,恰好聽到這一句,嚇得腿一軟,差點兒坐到地上去,幸虧站在裏屋門口,正好倚在門框上:“小夏”
小秋連忙奔過去,接過小冬來抱着,一邊低聲道:“娘別害怕,小夏這是受得溼寒之氣要發出來嗯,鄭院長說了,發出來就好了。”
宋秀蓮眼睛一亮,既歡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小秋點點頭,不等她說話,就聽屋外院子裏傳來爺爺王建國的聲音:“小秋啊”
小秋卻不應聲,而是匆匆走過去,推了推王利民,道:“爹,爺爺來了,我和娘看着小夏吧。”
看王利民還但心地看着小夏,對她的話沒有反應,小秋又推了他一把:“爹,爺爺在院子裏喊你呢你快去吧”
王利民這才擡眼看向大女兒,滿眼的自責愧疚中,是同樣深重的爲難
小秋撇開眼,只去洗了一塊毛巾回來給小夏冷敷,卻不再看王利民自己老爹心地善良溫厚,父子情兄妹情父女情夫妻情在他的心裏都很重要,都難以割捨可,現實是,他必須做出選擇,不可能兩全。
王利民在女兒那裏沒得到迴應,轉眼看向妻子。
一向溫順的宋秀蓮也瞥開了眼,卻終究沒有不理人,只淡淡道:“爹在門口等着呢”
王利民心裏一陣酸澀苦楚,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默默地垂了垂眼,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默默起身,默默地拖着步子走了出去。
院子裏傳來喁喁的說話聲。聽不真切,小秋和宋秀蓮娘倆誰也沒動,似乎都不在意那談話的內容和結果。
小秋坐在牀邊,宋秀蓮抱着小冬,也挨着她坐下來:“鄭院長怎麼說的,小夏這麼燒真的沒事兒嗎”
小秋將鄭秋實的原話複述了一遍,又道:“娘放心吧,鄭院長給小夏開的藥就這兩天是發散的,他說過了,今晚寒溼之氣重,發散之力自然也重,發燒反而是好事兒,發燒了,就說明病發出來了。明兒寒溼之氣發散的差不多了,燒就沒這麼重了,後天換了藥,自然就不燒了。那就只需慢慢養着好了。”
說着,小秋突然記起一件事,起身去窗臺上放的書包裏取出一支玻璃溫度計來,湊到燈前看了看,甩甩給小夏夾在腋窩裏,一邊給宋秀蓮道:“娘,這是鄭院長給的,讓我看着小秋的體溫,只要不超過39c,就沒什麼妨礙。他還給了退燒藥片,若是燒得太高,過了39c,喫半片退燒藥,體溫就能降下來。”
聽小秋這麼說,又看了體溫計和退燒藥片,宋秀蓮總算略放了點兒心。小秋趁機攆着她回去繼續喂小冬喫飯去了。
這邊她替小夏擦着額頭、手心腳心,退熱,一邊默默地等着。
王利民和老爺子在門口院子裏說了許久,小秋方聽到有腳步聲往外走。又過了好一會兒,王利民才垂着頭進屋。
狹窄、逼仄的屋子,之前有妻子的溫柔,有孩子們的歡笑,從來都是溫暖歡樂的所在,此時,王利民站在屋門內,卻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寂寥和冷清。妻子在屋裏,因爲能聽到她哄兒子的柔柔低語。大女兒在簾子後邊守着小女兒,因爲簾子不大,並不能完全遮掩住後邊的情形,依稀能夠看見大女兒正忙碌地給妹妹擦拭着
妻子兒女都在,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明明是一家之主的王利民,這一瞬,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是一個外人再不能與妻子兒女的心連在一起
冷清、孤寂,甚至無助,如潮水般漫上來,漸至將他淹沒還好,還好,他這一次終於看清了某些人某些事,他相信,他這一次不會再讓妻子兒女們失望、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