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下館子,小秋看看身上穿了大半天的襯衫褲子,天氣熱,又走動了一天的棉布衣服,難免皺褶,甚至因爲汗水帶了些汗味兒。
看天色還不算晚,小秋就與秦戎吳戈商量,讓他們去醫院和學校通知鄭秋實和小舅舅,自己回家洗漱換一換衣服。
難得聽小秋注重儀表,吳戈打量了一眼,難得的也沒出聲反對,只堅持騎車將小秋送回家,這才騎了車子去醫院找鄭秋實。
這個時代,農村還鮮有女子穿裙子,宋秀蓮給小秋做的新衣服也是襯衫長褲。好在,八月底京城的夜晚已經有了些涼意,穿揹帶褲也不會悶熱。
匆匆衝了個澡,小秋仍舊編了兩根麻花辮,只將辮子梢兒挽上去,做成類似古代雙丫髻的樣子。穿了一件米白底淡黃小雛菊的半袖襯衫,然後將新做的揹帶褲穿上。湖青色的工裝揹帶褲趁着點點雛菊的襯衫,將小秋本就纖細的身體襯托的越發挺拔修長,竟好像一下子長了許多似的。
醫院離得近,吳戈很快就去而復返。眼看着開門而出的小秋,吳戈愣了一瞬,然後突然扭過頭去,不耐煩地調轉車子,催促小秋上車,一邊還嫌棄:“女的就是麻煩,換不換的,又沒什麼兩樣兒”
他自覺嫌棄的嘟噥,不知怎的,聲音卻格外小,彷彿自言自語一樣。
小秋關了大門,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一邊上車,一邊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吳戈卻猛地蹬了一腳車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害得小秋身子一晃,連忙抓緊他的衣服,顧不得追問了。她只當吳戈是沒長大的孩子,也沒注意到,吳戈看到她之後,耳根隱祕處的一抹暈紅。
等吳戈停了車子,小秋才注意到等在門樓下的秦戎。
一見着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的小秋,秦戎的眼睛一亮,笑着誇讚:“小秋這衣服好看,看着好像長高了不少似的。”
小秋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衣服,然後看着秦戎抿嘴一笑。本來想說句謝謝的,卻被吳戈不耐煩的聲音打斷:“行了,別磨蹭了,再晚,就連個座兒都沒了”
說着,大長腿一擡就上了車,然後腳點着地轉回頭來催促小秋上車:“快點兒上車”
今兒吳戈莫名有些煩躁,小秋也不去惹他,乖乖地坐上自行車,只對上秦戎的目光後,吐吐舌頭,交換了個會意的目光。
三人兩車沒走多會兒,就在鮮魚街口停下。
眼看着吳戈秦戎鎖自行車,小秋還疑惑呢:“這不是都一處吧”
店鋪門楣上明晃晃的五個大字燕京燒麥館
秦戎離得近,把小秋的自言自語聽在耳朵裏,笑着給她解釋:“這就是老字號都一處,運動中老招牌被砸了,換成了這個老招牌是乾隆皇帝御筆,說是封建流毒”
他們來的時候,樓上已經沒了位置,只有一樓大堂中尚有兩個空位,他們三個都沒有計較這個的,索性撿着一張小桌坐了。
如許多國營飯店一樣,燕京燒麥館的一樓大堂同樣需要食客自己去窗口排隊買票,再將票交給服務員,由服務員把點的喫食送上來。
三人落座,秦戎自去窗口排隊點餐,吳戈則去拿杯子倒熱水,只有小秋一人坐在座位上,默默地轉着眼,觀察這傳世幾百年的京城老字號。
只不過,目光轉一圈之後,小秋也就失了興趣,拜運動所賜,所有封建遺毒都被剷除乾淨,既沒有了傳說中的地龍,也沒有了御題招牌,連牆上的裝飾物也只剩下正堂上方的領袖像實在沒什麼特別之處了。
她的目光只在窗口上方的價格表上停了停,就見上邊清楚地標示着燒麥的價格:素餡兒8元一斤肉餡兒10元一斤最貴的莫屬鮮蝦三鮮餡兒的,竟要12元一斤
小秋暗暗咋舌,乖乖,她在縣城紅旗飯店喫包子,碗口大的肉包子才一毛錢一個,加一兩糧票。這裏的一斤燒麥最多頂兩個大包子,卻要賣到十幾塊錢而且,看樓上樓下喫的人還很多,比他們晚到的人,還要在門口排隊等號
剛剛收回目光,就有人來到小秋身旁,低聲詢問:“這處空位有人嗎”
小秋聞聲擡眼,見是兩名豆蔻少女,個子高挑濃眉大眼的英氣少女留的是短髮,穿着白色半袖襯衫搭配一條軍褲,身形挺拔,氣質端莊幹練;另一個少女同樣是高挑個子,馬尾辮上繫着天藍色緞帶蝴蝶結,眉眼精緻,身形纖細,穿着白色小翻領洋紅色收腰連衣太陽裙,連衣裙腰間扣着一根同色的腰帶,看上去別緻不俗,又襯得小姑娘腰肢纖細婀娜,頸項修長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微擡的下巴和居高臨下的鳳眼,帶着一些明顯的傲氣,看着不太可愛了。
短髮少女站在前邊,臉上雖不見笑,頭卻是微低下來的,態度也算和藹。
小秋的目光在兩名少女身上一掃而回,也客氣道:“對不起,已經有人了。”
“小秋,怎麼回事”吳戈端了茶水轉回來,就見小秋身邊站着兩個高個子女孩,因爲背對的緣故,他也沒看清對方的容貌,只關心地立刻開口詢問。
小秋聞聲正要回答,那兩位少女卻已經回頭看過去,特別是那位短髮少女,更是展開一抹爽朗的笑容,笑着道:“吳戈你怎麼在這裏”
吳戈看起來與女孩很熟悉,很是不客氣地撇撇嘴道:“這裏是飯館子,你說我怎麼在這裏我說小西子,你回了趟老家咋更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