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牌是歸元宗弟子的身份象徵。石頭懷裏這塊是黎洪師祖親手製作的,能連接黎洪師祖的識海。
歸元宗的弟子入宗門的第一天就領到了各自的入夢牌。弟子們日常的課業也都是夜間靠入夢牌進行的。
宗門裏的故老每夜裏會有兩個時辰調教弟子。石頭卻只去過有數的幾次。
原因自然不在石頭,而是因爲自家這位老祖實在是人老心不老,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
石頭每天睡覺都抵着入夢牌睡,只是總是得不到師祖的迴應。
入夢牌上傳來陣陣的清涼,以及一股並不惱人的輕淡木頭味。石頭呼吸着這股使人氣定神寧的味道,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當”石頭的意識被一聲鐘鳴喚醒,隨即開始穿越一條五彩斑斕的隧道。石頭開心壞了,臨走了居然又連接上了師祖
熟悉的雲山,熟悉的茅屋,熟悉的一切。石頭正要推門進屋,卻在手指碰到門環前一刻停了下來。
因爲石頭髮現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對勁,好像正在慢慢乾枯
不僅如此,石頭感覺自己的肌肉彷彿都變成了石頭,舉手投足間肌肉居然發出了撕扯布帛的聲音。
脖子活動起來分外艱難,頸椎裏好似夾滿了沙子,咯吱咯吱地發出恐怖的噪音。
石頭心裏怕極了,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拼命地伸手去夠近在咫尺的門環,奈何一雙鐵腿如今卻難以邁動一寸。
幾個呼吸間,石頭已經變成了一具風乾的乾屍模樣。
石頭周身都乾癟了,一層蒼白皺巴的皮緊緊貼在風乾牛肉一般的肌肉上,顯得很恐怖。
石頭動不了了,只有眼睛能模模糊糊看到些景象。
眼前的柴門吱呀一聲開了,黎洪師祖正站在門口,用一種興趣盎然的眼神仔細打量着石頭。
許多時日未見,老道士越發邋遢了。身上還是那件帶着可疑油漬的袍子,頭髮雖然潔白如雪卻梳得像雞窩一樣。
“嘖嘖嘖,這風雨道的妖術的確有幾分厲害。”師祖伸出雞爪子似的手在石頭周身東敲敲西敲敲,發出的聲音像是在敲一根實心的木柱子。
“傻小子,你中了風雨道的忘川大咒,這種咒會寄生在你的識海深處,在你全無防備的時候猛然間爆發,把你的識海僵化封凍。”
石頭拼命動眼珠求救,師祖嘿嘿一笑,打了個響指。石頭身上乾枯的皮肉便開始剝落,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灰白色的骨頭。
片刻之後,石頭髮現自己能動了。只不過自己身上只剩光溜溜的一副骨頭駕子。
師祖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張竹躺椅,懶洋洋地小憩起來。
石頭不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了哪種模樣,不過既然身體都變成了骨架,估計臉也好看不了。
只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討好地給師祖捶腿捏肩“師祖救命啊,我這副模樣,明月看到肯定會暈過去。”
石頭大喜,凝神一變。再看周身,自然不再是裸露的骨頭架子形象,而是周身裹着一層重鎧。雖然身子依然僵化如干屍,可是外觀上反而變得有了幾分英武。
黎洪師祖笑道“這忘川大咒,是專門對付神魂的符咒。凡中咒者,咒文如跗骨之蛆叮入神魂,只需三四日,大好的修行便煙消雲散。”
石頭嘿嘿地笑道“師祖你老人家自然是捨不得小子就這麼一命嗚呼的,小指頭一動就破了這勞什子咒了,就別跟小子開玩笑了。”
黎洪師祖悠閒地閉上了眼睛,說道“對付這種東西你自己就能做到,何須道爺我出手。”說罷一拂袖,只見一團祥雲自黎洪師祖的袖子裏滾滾而出,片刻之後就把石頭拖起浮在半空。
老道皺了皺鼻子,重重地打了個噴嚏。一股清風驟然而生,推着祥雲扶搖而上,轉瞬間就已經在九天之上疾馳了。
石頭嚇得哇哇大叫。雖然自己平地飛掠時已是疾如飛鳥,可終究是沒有飛起來。
此時此刻自己確確實實在萬里長空之中狂飆,耳畔巨大的風聲震耳欲聾,狂風把頭髮吹得漫天飛舞。死死抓住雲團,石頭一身一身地出冷汗,生怕一個不小心跌落雲頭。
沒有到達金丹期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駕雲的快樂。
金丹滌盪周身,使身體愈清而輕。輕到一個神祕的界限後,會自然而然收到九天之上不可知之地的召喚,心底裏自然而然地萌生出飛騰的願望。
道門將這種過程成爲“羽化”,實在是頗爲形象。
石頭緊緊抱住雲團,那潔白的雲氣觸之頗軟,卻又極有韌勁兒。石頭偷偷用手又抓又扯,發現雲團沒有一點變形損壞,膽子這才大了些。
一朵祥雲帶着石頭在萬里無雲的高空上疾馳。
石頭頂着狂風把頭伸出去一點,俯瞰大地,“啊嘔”,石頭喫驚地剛要喊出來,冷不防被風嗆了一大口。
只見前方廣袤的大地上,一座座形狀規整的金屬高塔矗立在天地之間。
每一座金屬塔都燈火通明,是一個巨大的發光體。隨着祥雲飛近,石頭髮現高塔上人頭攢動,居然是一座巨大的城市
夕陽西下,火紅的太陽在數座巨塔之間緩緩西沉,無數道金光給金屬巨塔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無比的雄渾壯闊。
祥雲眨眼間就到了最大的一座金屬塔半截腰處,悠悠地停在了巨塔的一處平臺上。
巨塔的外形是正四棱錐的樣子,分了無數層。每一層都有繁華的街市,店鋪鱗次櫛比。有的路段是溝渠,清澈的水流裏錦鱗翔遊,荷花搖曳。
石頭駕雲到來並沒有引起人們驚慌,因爲不時有人駕着雲團到來。雲團上的人從雲彩上下來,步履匆匆地融入了人羣,不分彼此。
這居然是一座修士之城修真風物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