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隔三差五地出去打獵，偶爾總會遇到那個“野人”。
這人七尺身形，濃眉大眼，臉上全是黑泥，遮住了面容。身上披着草葉樹皮，頭上戴着枝條編成的草帽。
看到石頭也不跑開也不靠近，只是好奇地盯着石頭。
石頭每次打獵都滿載而歸，遇到他的時候，就會遠遠地留下一袋子鹽巴和幾塊鮮肉。
他懶得詢問這人的來路，他感知過了，這人體內沒有半分真元，身上也沒有入魔的那種陰冷滑膩的血腥味，看來是個遇到難處的凡間武者。
一來二去，那人也膽子大了些，時不時主動和石頭打個招呼，有時候還會遠遠地丟一包果子乾或者一袋子鮮蘑菇給石頭。
轉眼就是一個月。
巍峨的天都山橫亙在南疆大地上，將北方吹來的冷空氣擋住了大半。
所以這裏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早。
石頭前幾天纔看到第一片新葉，如今再看，已經是滿山新綠。
這天早上，天氣陰沉，天上鉛雲密佈。
石頭推開窗子，吐出了一夜的濁氣。
山風鼓盪，風裏夾雜着濃重的雨氣，看樣子一場春雨即將到來了。
石頭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山風，突然眉頭一皺，他那靈敏的鼻子捕捉到了一股不屬於天都山的味道。
伺候天星子洗漱完畢，石頭正要出門打獵，天星子突然喊住了他“石頭，昨夜蚓兄馱着我放風的時候，我隱約感應到一股特殊的氣在山裏隱隱躍動。我用望氣之法看去，只見山間瀰漫着遮天的波光。想必是一種富含水系靈氣的東西暴露在外才引起這麼大動靜。”
“今天你進山時務必要留神，如果是天材地寶出世，你可要當心了，能發出這麼強大波動的天材地寶，必然價值連城，其身邊往往有兇猛的珍禽異獸守護；如果不是異寶出世，那就更要當心，怕不是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在修行邪術，這樣更加兇險。”
石頭點了點頭，回頭對牀上的一塊厚皮子喊道“蚓兄，我師兄和熊貓就拜託你幫忙看顧啦”
皮子猛地掀起，熊貓“噦噦”地站起來鬧着要一起去，小傢伙在千里江山圖裏偷喝果子露喝醉了，如今正在撒酒瘋。
一條透明的尾巴探了過來，將小傢伙的腰一圍，拉回了毛皮裏。
“你放心去吧，這裏交給我。”一個聲調怪異的嗓音從皮子底下響起來，“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看這回復的速度，等下次六月息來時，我就能護着你們了”
石頭一笑，心裏暖暖的。
黃泉巨蚓被石頭救進千里江山圖，元氣大傷。石頭和天星子一個出力一個指揮，用了很多靈藥才把它的靈根吊住，不讓它退變成一條沒有靈智的野獸。
巨蚓自告奮勇當了他們的保鏢，在石頭不在的時候，由它來守護這個簡陋卻溫暖的小家。
石頭出了家門，緊了緊身上的獸皮衣服。
父母留下來的一些陳舊的山客裝飾被他巧妙地利用了起來，脖子上的獸牙項鍊是小時候父親戴的；手腕上的獸骨手鍊是孃親閒來無事的時候磨出來的。
石頭把自己弄得黑黝黝的。兩個月的風吹日曬，加上特意打熬筋骨，昔日的清秀小生已經變成了一個土生土長的山客。
臉上塗好獸血和一種草木灰攪拌混合製成的油彩，石頭就像上古時期人族的特殊兵種“搏象野人”一般，充滿了爆炸開的野性魅力。
高峯深谷如履平地，路遇不長眼的猛虎餓熊，石頭只需要一聲戰吼，那些猛獸就嚇得夾不住尿，嗚咽着逃進荊棘叢中不敢動彈。
石頭揹着長弓箭袋在山嵐之間飛縱，他不敢放出神念掃視四周，生怕有修士在附近，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神念雖然不能放出來，他卻有另一種神通。
“嘩嘩”的水聲在他的的識海中盪漾着，石頭沉浸在真水意境之中，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條游魚，看不見的水系靈氣在他的感知中就像大河小溪一般明顯。
在石頭的感知中，巍峨的羣山之間有無數道水系靈氣聚成的潮涌。大的如同小河，在羣山間蜿蜒；小的如同小溪，在石縫中穿梭。
石頭站在高崗上，沿着一條最大的水系靈氣河往它的上游望去，銳利的目光鎖定了一處所在。
那是天都山深處一個叫做“鬼眼”的邪門山谷。
那裏險峯環抱，羣峯之間是一條彎彎的山陵，山陵之下有一塊平坦的草地。
那塊野花繁多的美麗草地極爲平整，中心卻突兀地凹陷下去，形成一個眼睛形狀的天坑。
最奇妙的是天坑正中的坑底是一眼極深的幽潭，恰似眼睛的瞳仁。
站在附近高峯上往下看，那山嶺就像是一條眉毛，“鬼眼”就像是大地生出的一隻眼睛，日日夜夜凝望着天空。
石頭鎖定位置後便狂奔起來。他在水系靈氣匯成的河流中逆流而上，鋼鐵一般的胸膛撞碎了無數水系靈氣旋渦，靈氣漸漸在他身上凝成了一層結晶。
隨着結晶漸漸佈滿石頭全身，他的身形也漸漸消失了。這層晶瑩的水系靈氣結晶像隱身術一般把石頭的身體從山林間抹去，只有偶爾折斷的枯草和攪動不安的塵埃才能察覺到石頭的痕跡。
“叮叮叮”
離着鬼眼還有好一段距離，石頭就聽到了兵刃碰撞的清脆聲音。
石頭連忙放輕腳步，狸貓似的往交戰之地摸了過去。
分開灌木，鬼眼深潭旁的草地上如今已成了戰場。
開得正盛的野花被堅硬的牛皮靴底踩進了爛泥，數十個渾身蒙着黑緞子的傢伙把那個野人圍在垓心，明晃晃的兵刃狠辣地往野人身上招呼。
那野人也是悍勇，左手怪異地扭曲着，想必已經粉碎性骨折了，他卻滿不在乎，右手裏握着啞光的狼牙匕四下格擋。
野人雙眼狠狠盯着那羣黑衣人，但凡有人走位不慎，就會被他閃電般出手，在身上割開一道猙獰的傷口。修真風物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