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劍客一皺眉,屈指扣住了食指上的骨戒,只需心神一動,飛劍就會悍然噴出。
蒼翠的灌木被一股無形的氣勁撕成了碎片,無聲跌落。紛紛揚揚的木葉中緩步走出一位矮胖道人。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在上,貧道聽聞歸元宗遭逢厄難,特來助拳。不知現在如何了”矮胖道人滿臉油光,形貌猥瑣,可一把嗓音如金聲玉振,端的是一個好嗓子。
白衣劍客強自壓下眼中的兇光,擠出一副笑臉,迴應道“天尊在上,好叫道友得知,宵小蟊賊皆已伏誅,我歸元宗遭逢大難,掌門降下法旨,閉派封山百年。道友助拳之心鄙派心領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胖道人燦爛地笑着,一邊擺手一邊緩緩走了過來“哈哈,好說好說,貧道此次拜山門還有一事望道友代爲解惑。”
白衣劍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來人的修爲捉摸不定,看似尋常的凝氣期,卻又有種高山仰止的觀感,兩種感覺交相輝映,讓人心煩意亂。
胖道士來到二人身前站定,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潔白如羊脂的暖玉水滑水滑的,胖道士度入一道神念,玉簡發出了柔和的白光,一道倩影從玉簡之中浮現,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端的是一位空谷幽蘭般的美人。
白衣劍客心下稍霽,看到如此美人,言語不由得也溫和了許多“道友想問什麼”
矮胖道士笑臉上多了幾分憂慮,他急切地問道“此女是舍妹,自幼拜入歸元宗修行,閨名上唐下蘅。道友可知道她如今還好嗎”
白衣劍客盯着玉簡中的影像看了好一會兒,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啊,我想起來了,是有個叫唐蘅的師妹,她很好,現在就在山上修行,道友不必擔心”
矮胖道人大喜,胖手情不自禁地抓住白衣劍客那潔白的劍袖,急切地問道“舍妹沒受傷吧她現在是什麼等級了結丹了嗎有心儀的道侶了嗎”
被矮胖道人一抓,白衣劍客感覺像是一塊油膩的豬肉貼上了自己的小臂。眉頭微微蹙了蹙。
矮胖道人連忙放開了他的手,尷尬地陪着笑,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封靈石琢磨成的瓜子,塞進了白衣劍客的手。
靈石是修真界的硬通貨,一枚一寸長的靈石瓜子就能頂金丹修士一日的吐納之功。這一封靈石瓜子怕是足有五六十枚,白衣劍客的臉色頓時就燦爛起來“哈哈,我常年在外行走,對派中的人事不太放在心上,道友何不與我同去探望一番”
“好、好煩請道兄帶路,在下屆時還有一份厚禮奉上高門。”
白衣劍客微笑着施禮道“我看道友言辭懇切,憐妹之情溢於言表,令在下頗爲感動,煩請道友稍等,容在下與這位小友講幾句話,咱們立時動身。”
胖道士忙說道“好,好,我不急,我先去前邊等着。”說罷轉身往一旁的黑潭前走了過去。
矮胖道士似乎完全沒有察覺,繼續往遠處走去。
突然之間,白衣劍客發出了一聲慘叫。
“啪”
鮮血四濺,血肉橫飛。
慘白的骨渣四下飛濺,將地上委頓不堪的野人濺了一頭一臉。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落在了地上,還兀自正掐着劍訣呢。沒了經脈的連接,這隻斷手劇烈地痙攣着,連帶那柄飛劍都瞬間亂飛起來。
白衣劍客疼得俊臉都扭曲了,他在斷臂上疾點了幾處大穴,止住了淋漓狂噴的鮮血,緊咬着銀牙,怨毒地盯着矮胖道人,氣喘如牛。
矮胖道人嚇得一蹦老高,回過頭一臉無辜地問道“道友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邪教妖人留下的暗傷發作了我這裏有獨門的金瘡藥,你要不要上點”
說罷他果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那瓷瓶粗陋不堪,像是最糟糕的制瓷學徒的練手之作。歪歪扭扭,暗啞無光。
瓶身上貼着一張上茅廁用都嫌爛的草紙,紙上有三個塗鴉似的字金瘡藥。
胖道人託着瓶子一臉關切地走了過來。
白衣劍客看着這張人畜無害的胖臉越來越近,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胖道士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直到退到了鬼眼潭邊上,再往後就是幽深的潭水了。
白衣劍客澀聲問道“道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暗算於我”
胖道士頗爲委屈“道兄你這是什麼話,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只等你辦完事帶我去見我妹子,哪裏會害你啊”
白衣劍客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苦笑一聲“道兄恕我無禮,大概是我精神太緊張了,錯怪道兄了。煩勞道兄將我的斷手遞過來,我我實在是疼得沒有力氣了”
“好、好,你莫要走動,我幫你遞過去。”矮胖道士撿起白衣劍客的斷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來到了他身邊。
“道友啊,我看你傷得很重,要不要我先上路請你的同門來幫忙”
白衣劍客無力地笑道“也好,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御劍了,道兄你看,那裏就是我們歸元宗的封山大陣的陣門。”
他擡手一指,指向遠處羣山中一個模糊的方向。
矮胖道人忙不迭點頭,轉身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道友,是不是那座長得像鷹嘴的高峯好,我這就啓程,說不定我妹子就在那等着我呢,哈哈。”
白衣劍客獰笑道“道友你先上路吧,你那死鬼妹子正在下面等着你呢”
矮胖道士一驚,似是搞不懂剛纔還道骨仙風的有道全真怎麼突然就成了這般模樣。
沒等他張口,靑虛虛的劍影已經點在了他的眉間修真風物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