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節哀。”若靜大師說完,行了一禮,梅生也跟着行了一禮。
大牛沒說話,瞧見了師徒兩,牽強的撕扯着嘴角,卻如何都牽不出一個笑臉出來,便點了一下頭。
若靜大師側目瞧見了井兒在裏面,而曹志已經魂歸,便又開口道:“施主先回平梅給曹施主料理後事,隨後我和兩個小徒弟也會跟上,爲其主持法事,死者爲大,讓其入土爲安吧。”
“嗯”大牛似乎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把曹志擡上了馬車,而曹志已經開始堅硬,面色越發駭人。
大牛上了馬車,便啓程回平梅。此時已經臨近午時,街上人多喧鬧,大牛在大街上緩慢前行着,身影孤單落寞,和熱鬧街景截然相反。若靜大師注目了一會,才進到陸記裏面去。
“疼”陸翎柔聲問道。
“嗯”井兒低低的應了一聲。
陸翎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拿下井兒的僧帽,放到桌上,然後走到井兒後面,擡手輕柔的扯開了井兒的髮帶。他似乎有些緊張,修長白皙的手有些抖,簡單的盤發讓其解開了好一會才解開。
“有弄疼你嗎”陸翎聲音微微顫着,白細的指尖的穿過井兒的三千青絲,把微微卷曲的柔軟長髮撥開,讓其垂在井兒肩膀兩邊,露出了白淨粉嫩的後頸。
“沒。”井兒低聲應了一聲,其實發絲牽動傷口的時候,扯得生疼。“你指尖好涼。”
井兒本想說句其他的轉移注意力,結果陸翎聽到這句話,耳根一下子紅了起來,應了一聲便沒再開口。
“小施主。”若靜大師走到跟前來,師徒兩人一起行了一禮。
“師傅,梅姐姐。”井兒笑着喚了一聲,想站起來,卻被陸翎按住了。
“兩位師傅好。”陸翎回了一禮,補充道:“井兒後腦磕到了,爲查看傷口才爲其解發,多有失禮,還多海涵。”
若靜大師面色如常,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陸翎,而梅生卻露出擔憂之色來。
“小施主行醫救人,我們還要感激纔是。”
若靜大師說完,又行了一禮,繞到了井兒身後,陸翎身邊,查看井兒的傷口。
“可有大礙”
井兒的頭髮被撥開,可看見隱藏在髮絲間的紅腫流膿的小包,微微向外吐着膿液,瞧着生疼。
“哎”陸翎嘆了一口氣,神色難言。
“嗯”井兒感覺得到脖子癢癢的,陸翎的嘆氣全灑在了後頸上。
“很嚴重嗎那怎麼辦啊”梅生也湊過來瞧,結果見到了又紅又腫,還向外流膿的小包時,嚇了一跳。
“哎”陸翎又嘆了一口氣,師徒三人的心一下子都懸起來了。
“大師,”陸翎向若靜大師行了一禮,說道:“想來大師和兩個小徒弟都是和剛走那兩人是一道的了,那這幾天肯定還有事情要處理,而井兒的傷又不能耽擱,何不這樣”
若靜大師不說話,瞧着陸翎不斷的打量着,不知在思考着什麼。
“何不什麼”梅生一問。
“有那麼嚴重嗎我覺得沒什麼事。”井兒想也沒想就說,而剛說完,陸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輕輕一碰井兒傷口,疼得井兒嚇了一跳。
“小施主請講。”若靜大師嘴角輕輕勾起,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何不先讓井兒在醫館裏休養一段時間,等大師手頭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接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徒弟回去,豈不兩全其美。”
“啊”梅生立馬反問道:“要讓井兒在這裏住幾天”
“爲什麼啊我哪裏那麼矯情了,又不是什麼重病。”井兒有些不高興了,說道:“我跟師傅和梅姐姐一同回去不行嗎”
陸翎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話,安靜的看着若靜大師。
“如此”若靜大師沉吟了一會,說道:“也好。”
“啊”梅井二人皆有點沒反應過來。
“那就拜託了,至於藥錢等來接井兒的時候,再一併給。”
若靜大師說完,又向陸翎行了一禮,陸翎回禮。
“曹施主家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便先在醫館裏養着吧,過幾天再來接你回去。”若靜大師輕輕捏了井兒懵懵的小臉兒,輕輕一下,拉着梅生就離開了。
“師傅”梅井同時喚了一聲,而若靜大師像沒聽到一樣,就這樣離開了。
陸翎給井兒配了藥,搗碎了之後和着藥膏一起抹到傷口,井兒一直愣愣的,直到傷口處傳來絲絲冰涼,井兒纔回過神來。
“哼,”陸翎冷笑一聲,手下突然用力,疼得井兒嘶嘶的倒吸冷氣,有些怒道:“你怎一點記性都不長怎麼每次見你都是有病”
“你怎麼說話的”
陸翎在井兒伸後“噗嗤”笑了一聲,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最毒的是你這張嘴”井兒悶哼一聲,催促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陸翎倒也不氣,繼續給井兒抹藥,笑着道:“磕到而已,能有多嚴重三四天就好了。”
“哼誰問這個了,我是問,你留我下來幹什麼”
“治病啊,不然呢”陸翎又是一笑,把用好的瓶瓶罐罐收了起來。
“”井兒嫌棄的歪過頭看了陸翎一眼。“那你是不是認識我師傅”
“嗯”陸翎想了一會,回答道:“是,也不是。”
“嗯”
“遠近聞名的長林寺監院,若靜大師,少人不認識,可今兒又是第一次見你說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陸翎微微蹲下,看着井兒,語調調皮的上揚着,縈繞在井兒心間。
“嗯”井兒有些侷促的看着陸翎,一下子便燒紅了臉。
陸翎瞧着井兒這難爲情的小模樣,輕輕笑了,又站起身,把店門關了,把中午熱烈的陽光和人羣的喧鬧全都擋在了門外邊。
“先喫飯喫完再說。”
“哦。”
陸翎拿了兩條靛青色的髮帶給井兒綁了雙馬尾,以便傷口的通風透氣,上藥的時候也方便一點。喫飯前陸爺爺不放心,又給井兒看了一下傷口,確定沒事了之後纔開始喫飯。
兩根馬尾辮顯得井兒更活潑了些,好久沒喫到葷菜的井兒不停的晃着小腦袋,兩根髮帶跟着舞動起來,拍打井兒的臉頰。
“喫飯的時候不要亂動。”陸翎沉着臉,無可奈何道。
“哦,我知道了,可是這個萵苣炒肉好好喫啊”井兒嘴裏塞滿了喫食,講起話來含糊不清的,腮幫子一動一動很是好笑。“陸翎哥哥真是好手藝啊”
“好喫你就多喫點,多喫點這個燜雞也好喫”陸爺爺也是和井兒一般模樣,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的說話,一邊說一邊給井兒夾菜。
“喫東西就不要講話”
“哦哦哦,知道了爺爺您喫肉”
“你也喫,女娃娃多喫點菜才水靈”
“”
曹志的法事在兩天後。法事開始前,若靜大師便把想把梅生遣到陸記來,梅生沒答應,而這一留便留到了頭七過。第八天的時候,若靜大師帶着梅生來接井兒,井兒這時已經傷好了,整日裏活蹦亂跳,胡作非爲,跟着陸翎和秦茗遊街串巷,喝茶聽曲兒,好不快活。
若靜大師到的時候,井兒一副男兒扮相,穿着陸翎小時候的舊衣服,倒也是瀟灑利落,手裏拿着麥芽糖一小口一小口喫着,嘴邊蕩着笑,正從街邊的另外一頭走來。
“井兒”若靜大師呵斥了一句,有些惱的瞧着井兒拽着陸翎的袖子的手。
“井兒。”梅生沒什麼精神的模樣,瞧見井兒急忙笑了起來,卻更顯有心無力。
“師傅梅姐姐”井兒鬆開手,小跑到她們面前。
“怎是這副打扮”若靜大師瞧着井兒過來,輕輕笑了,卻還要佯裝一副生氣模樣。“像什麼話”
井兒嘿嘿一笑,回答道:“師傅久不來還以爲師傅和梅姐姐不要我呢可讓井兒好等啊”
“傷可好了”梅生輕聲一問,淺淺笑着。
“好了,早就好了,就等你們過來接我呢。”井兒親暱的拉起梅生的手。
“大師好。”陸翎和秦茗道別之後,迎上前來,行了一禮,師徒回禮。
“請大師到寒舍小坐。”陸翎擡手示意。
“有勞。”
師徒三人進到了屋裏,看到了陸爺爺,他已經在等着了,見到來人呵呵一笑。
“陸施主。”
“若靜大師。”
長輩行過禮,小輩再行一次禮,入座。
“久不見你,今日倒是個好日子,我們兩個竟然久別重逢。”陸爺爺樂呵呵一笑。
“瞧你帶了幾天,我的小徒弟竟成男娃娃了”若靜大師笑着說,卻滿是嫌棄。
陸爺爺搖搖頭,一直笑着,看看陸翎,又瞧瞧井兒,最後看了一下梅生。
“相逢皆是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