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可嘀咕道,這樣大的雨,娘娘爲何堅持步行,乘輦不好麼
賢妃攏了攏身上的雨衣,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道,雨中行走雖然艱難,卻難得清醒。
主子何必在意貴妃能與皇上同座執掌鳳印的人還不是您
賢妃向來視素可爲心腹,所以不忌諱她戳出自己的心事,反而問道,你覺得貴妃此次這麼積極是爲了什麼
素可嗤笑道,依奴婢看,不過是爲了皇上的寵愛,貴妃再冷傲的性子也禁不住皇上不聞不問,她到底是服軟了。
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啊賢妃嘆道。
於六宮所有人來說,貴妃要踏出鍾粹宮不是一件好事,更不要提貴妃還要到皇帝萬壽節宴了。所以當消息傳出時,人心浮亂,平靜最終被打破了。
彼時,蘇琬清正在長春宮裏陪元杏瑛。因上次的劇變,元杏瑛消瘦了不少,精神也萎靡不振,一直未再承寵。終日只是呆在自己的廂房裏,連門都不願意邁出。
元姐姐總這樣下去不成啊,皇上對姐姐的心結早已解開,姐姐爲何還這般在意呢
元杏瑛低垂着頭,嗚咽着道,你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最得君心,自然無法理解我。我怕,看到皇上我就害怕,哪怕是一個眼神,我都控制不住自己,會去多想。
蘇琬清看着她眼皮下的浮腫,心頭有些酸楚,依稀記得剛進宮時她性子是那樣的活潑,如今成了什麼
她拉起元杏瑛的手,要帶她出去,嚇得元杏瑛連連退縮,好妹妹,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蘇琬清有些着急,細聲細語地說,元姐姐,咱們梳妝好了再出去,你不能總躲在屋子裏。且不爲了恩寵,就算是爲了自己,也要出去走走啊你瞧雨剛停了,外面空氣正好吶
元杏瑛呆滯着忘了掙扎,蘇琬清對秋穗使了個眼色,秋穗心領神會,取了杏瑛平日裏最愛的衣袍首飾來,哄她梳妝。
一番梳妝後正要出長春宮,卻見淑妃六神無主地坐在石榴樹下,呆呆地望着衛菀踢毽子。
咱們先去給淑妃娘娘請安吧
元杏瑛怯怯地點了點頭,跟在蘇琬清身後走到了淑妃身邊,淑妃卻如失了魂一樣,根本都沒看到她們二人走過來。
蘇琬清在淑妃眼前晃了晃,她纔回過神來。
娘娘想什麼呢這樣專注。
淑妃將視線鎖在蘇琬清身上,看的蘇琬清心裏一陣發毛,她只好尷尬問道,娘娘今兒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淑妃不回答蘇琬清的問題,慢慢站起身到她面前,貴妃要出鍾粹宮了。
蘇琬清原疑惑是什麼重要的事能讓淑妃心神亂成這樣,聽到她的話時不禁有些想笑,貴妃娘娘要出鍾粹宮怎麼了病好了豈不是更好
淑妃慌亂別過臉,抓着絲絹的手有一絲顫抖,她喃喃道,你們不懂,你們不懂
蘇琬清和元杏瑛對視一眼,爲淑妃的狀態疑惑不已,只行了禮後便離開了。
長春宮後耳房的欣選侍拉了元杏瑛過去,嘴裏叨叨着,貴人姐姐也來了,我們說貴妃娘娘的事兒呢。
蘇琬清皺眉,貴妃娘娘的事兒
許是蘇琬清嗓門高了,欣選侍唬了一下,連連擺出噓的動作,低聲道,剛纔聽內務府傳出消息,今年的萬壽節宴,貴妃娘娘要來呢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麼,怎麼你們一個個都跟失了魂魄一般。
欣選侍對蘇琬清解釋道,嘉芳儀入宮晚,您不知道貴妃娘娘和皇上的往事,自然覺得沒什麼。
這下連帶元杏瑛也好奇了,睜着大眼問,皇上和貴妃有什麼往事
貴妃曾經救過皇上
蘇琬清從來不知道,偏居鍾粹宮的貴妃竟然與皇帝是青梅竹馬,皇帝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冊封姨家表妹爲貴妃,八擡大轎娶回宮中。在皇帝第一次選秀之前,只有貴妃一人侍候君上。
那年正是秋圍的時候,唉,說來那時嬪妾還沒晉封呢,不過有幸跟在淑妃娘娘身側隨駕。皇上夜裏宴請蒙古王爺時,忽然有刺客刺殺,如果不是貴妃娘娘替皇上擋了一刀,那就了不得了。
欣選侍繪聲繪色地講,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直到元杏瑛拉了拉她的衣襟,她才反應過來。適才還在討論的妃嬪們看到德妃,都閉緊了嘴,紛紛垂下了頭。
怎麼不說了接着說啊德妃好整以暇地看着欣選侍。
欣選侍臉色變得蒼白,不敢擡頭看德妃,嬪妾不敢。
德妃張狂地笑,有什麼不敢的,她將視線轉移到蘇琬清身上,似要剜出幾個洞來,貴妃替皇上擋了一刀,被加緊送回皇城救治,撿回一條命來。經過這麼一回,原以爲貴妃就要封后,自此寵冠六宮呢,結果哼她冷笑道,皇上秋圍回來,整整一年沒見她
蘇琬清聽的雲裏霧裏的,這跟貴妃要參加皇帝的壽宴有關係嗎
德妃目不轉睛地盯着蘇琬清姣好如玉的容顏,心中騰起一股無名火,冷颼颼地道,恩寵恍若浮雲,漂泊不定,嘉芳儀要好生珍惜纔是,貴妃失寵有慕容家撐着,能偷閒過日子。可這宮中的女人,不是每個人都跟貴妃一樣幸運。
蘇琬清聽出她話間的諷刺來了,無非是看自己不順眼挑刺來了,她不甚在意,蹲身行禮後只道,謝德妃娘娘傾訴心得,嬪妾告退。
是非之處不宜久留,貴妃既然還能踏出鍾粹宮參加皇帝的壽宴,就不能叫失寵了。皇帝即便是不喜貴妃,也不會容得妃嬪七嘴八舌地議論舊事,以後這種事情,還是遠離的好。
她拉着元杏瑛迅速離開了御花園,原本是想要杏瑛散散心的,結果卻沒達成,便提議去撫辰殿坐坐。兩人攜手正要回去,卻聽後面有人喊,嘉芳儀,請留步
蘇琬清轉身去看,不遠處站着一位身着藕荷色燙金雪花宮裝的女子,微微側首看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