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夜幕中,只有江風呼嘯而過。

    我這才放下心來,等回過頭來再看小叫花子,見他正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我。

    “你這麼傻,竟然還能平安長到這麼大,真不容易......”小叫花子幽幽的道。

    什麼

    我頓時炸毛了。

    “你個小叫花子......”我捋捋袖子剛想把小叫花子揪過來暴揍一頓,卻見小叫花子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道:“我乾脆發發善心幫你一回好了”

    邊說邊打了個響指。

    卟的一聲輕響,一陣白光閃過,身姿嫋娜的紅棉便俏生生的站到了我的跟前。

    “還有,我不叫小叫花子,我有名字的”俏生生的紅棉冷着臉,用小叫花子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道:“我叫雲寶,你給我記住了”

    呃

    我傻乎乎的瞪大眼睛,看小叫花子蓮步輕移,施施然的往張李氏家走去。

    喂,等等我......

    我愣了一瞬忙跟上去,一路上不住的打量着小叫花子......啊呸,人家有名字的,叫雲寶

    我不住的打量着雲寶的,見他無論舉止步態,還是說話的聲音,都與紅棉一般無二,於是在心裏大爲讚歎----果真是術士啊變幻的能力,堪比道行最深的狐妖了呢......

    只是,怎麼都沒見他用什麼符咒

    難道道法高強的術士,可以像我們妖族一樣,直接用咒語施法麼

    真是不懂......

    我搖搖頭趕走心底的雜念,問雲寶小術士他這幾天都去哪兒了,怎麼也不打招呼就走的無影無蹤

    雲寶不屑的斜了我一眼,說自己這幾天一直歇在棧橋下的淺灘裏。

    “淺灘”我覺得不可思議:“你是魚妖麼”

    “避水術,懂麼”雲寶一臉幽怨的道:“河裏清淨,我纔剛睡了幾天好覺,就被你與那蝶妖給攪黃了”

    哦

    我心虛的低下頭不敢看雲寶的臉。

    怎麼感覺......又是一個喜怒無常的......

    回到張李氏家,我沒敢驚動已經睡熟的婆媳兩個,於是化成狐狸的形態順着院牆翻到了院裏,剛想回身去給雲寶開門,卻見門上白光一閃,這小叫花子竟然直接穿牆過來了。

    眼見着小叫花子大搖大擺的直接往我住的廂房去了,我頓時惱了,一把揪住雲寶的脖領子吼道:你還說沒跟蹤我

    雲寶回過頭,一臉嚴肅的掰開我的手指,道:“小點聲兒,小心把人給吵醒了”

    哦----

    我懵然的點點頭,看雲寶頂着紅棉的模樣不緊不慢的踏進房裏,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又被這小叫花子給唬住了

    我氣急敗壞的跟了進去,卻見這小叫花子正站在窗前,饒有興趣的望着桌上的瓷碗出神。

    我探頭一看,這才發現,原本養在碗裏的那截竹枝竟然發芽了

    一片嫩嫩的葉芽輕巧的掛在枝頭,葉尖一滴豆大的水珠熠熠發光,而在那剔透晶瑩的水珠中間,竟然有個淡綠色的身影若隱若現。

    我仔細的瞅了瞅,這才發現,那抹精巧的身影,竟然是琅琊的模樣。

    “這是......要化形了麼”我目瞪口呆的道。

    “早呢,不過是凝聚出了一縷精魄罷了。”雲寶不甚在意的道。說完打個哈欠,問我:“紅棉平日睡哪兒”

    我指了指窗戶對面的竹牀,雲寶一臉嫌棄的掃了一眼,然後甩掉鞋子爬了上去。

    “我睡的淺,你晚上翻身的時候輕一點兒。”

    雲寶說完拉過薄被將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

    “也不怕捂出來痱子......”我嘀咕了一句爬到自己的牀上,卻沒有半點睡意。

    我試着翻了翻身,那邊的小叫花子卻毫無反應,我不由嗤笑一聲----睡的跟只豬一樣,還說自己淺眠......

    五更雞叫的時候,張李氏起身開始燒火----貞姑還在坐月子,一天五頓飯,天不亮就開始喫頭一頓了,所以這竈火的早早的燒上。

    伴隨着噼啪的木柴爆裂聲,我又一次進入夢鄉。

    再次醒來,已經天光大亮,我打着哈欠爬起來,見牆邊的竹牀上已經空無一人,一牀薄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牀裏頭。

    雲寶呢

    我忙跑出去,就見院裏明晃晃的大太陽底下,張李氏正仰着臉往繩子上搭一件已經擰的半乾的衣裳,而化成紅棉模樣的雲寶,正端坐在檐下的木盆旁邊,一本正經的漂洗着手裏的......腸子

    我一臉驚悚的望着雲寶----他手裏拿着那肥膩膩飄着血絲的東西,是腸子沒錯吧

    張李氏晾完衣裳,一扭頭見我直勾勾的盯着紅棉發呆,便笑着走了過來,道:“紅棉姑娘今兒看起來活潑不少,像是想開了”

    “那......她在幹嘛”我結結巴巴的道。

    “哦,那個啊,是今兒早上剛買的豬腸,隔壁村的屠戶剛殺的豬,我還討了點豬血回來,可新鮮呢”

    順着張李氏手指的方向,一盆猩紅粘稠的東西猛地撞進了我的眼裏。

    嘔......

    再次醒來,已經晌午過半了。我扶着暈乎乎的腦袋瓜子坐了起來,就見雲寶正頂着紅棉那張俏臉憂心忡忡的望着我發呆。見我醒來,他忙伸手欲扶,我眼前頓時顯現出那盆飄着血絲與豬腸的渾水,於是尖叫一聲將雲寶的手拍開,然後縮着脖子往牀裏邊躲了又躲。

    雲寶莫名其妙的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像是纔想起來一般,忙解釋道:“我已經洗淨了,用皁角洗了好幾遍”。

    邊說邊伸出洗的白白淨淨的手給我看。

    “小仙姑娘醒了嗎”

    聽到動靜的張李氏也趕了過來,一進門見我好端端的坐在牀上,頓時撫着胸口直喊阿彌陀佛。

    “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使元兒進城找大夫了”

    “不用不用,犯不着去請大夫,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病症,我這都是老毛病了”我忙解釋着,忽又想起來張李氏說起元兒,於是疑惑的問:“張元回來了”

    “剛回來,我給他熱了飯,這會兒正喫呢。剛好,你也醒了,我也去給你端點。”

    說完張李氏起身便走,片刻後再來,就見她左手上端了碗秫米飯,右手端着碟鹹菜,道:“鍋裏還有湯,你先喫着,我這就給你盛”

    說完不等我開口又忙匆匆地走了。

    “張元怎麼回來了”我就着碗往嘴裏扒了口飯,口齒不清的問雲寶。

    “因爲鄴城的兔子們搬家了。”雲寶見我伸長了胳膊去夠桌上的鹹菜,便將鹹菜碟子往我跟前推了推,又道:“塗府現在已經換了主人了,聽說是一戶姓賴的人家,他們家僕婦衆多,也不需要採買的夥計,張元找不到事做只能回來了。”

    說話間張李氏又端了碗麪湯走進來,聽雲寶說起張元,忙笑着道:“紅棉姑娘且放寬心罷,鄴城那麼大的地界,還怕找不到事做不成姑娘只管在這兒養傷,元兒的事情,有他自己操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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