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壓滿了厚厚的烏雲,山雨欲來。

    “你們來幹什麼?”一個黑瘦少年拄着根木棍,忍着身上的傷痛,強撐着斷腿堵在老宅院門口,警惕的看着來人。

    “喲,傷的不輕啊林樹!別緊張嘛,聽說你這高考狀元打架被學校開除了,我這當堂哥的,怎麼也得來慰問慰問不是!”門外站着一幫吊兒郎當的雜毛青年,爲首陰笑的胖子叫林大志,是林樹的堂哥。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慰問,你們走吧。”林樹說着話就準備關門趕人。

    爺爺走後這些年他看慣了人情冷暖,特別是對這堂兄一家更沒好感,知道他鐵定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別急,不需要慰問是吧?”林大志半隻腳跨進門檻,肥胖的身軀壓住了門板,臉上嘲諷的笑容瞬間化爲陰沉,“那就趕緊收拾東西給我滾!別佔着我們林家這塊風水福地!”

    林樹冷冷看着他沒吭聲,林大志瞪過來冷笑:“早知道我上學的時候就該住進來的,說不定高考狀元就是我了,也不至於像你這個廢物這麼不爭氣被開除掉,真夠丟人敗姓的!”

    這裏是朝陽村,面朝紅葉河背靠落霞山。據老輩傳下來的說法,曾有風水高人路過,說這是個依山面水的風水福地。而福地的地眼,就在村子南頭靠山腳的老槐樹那。果不其然,窮山溝溝裏飛出了金鳳凰,老槐樹旁孤零零的老宅裏,竟走出了個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學生,還是市高考狀元!

    這無疑讓幾輩子離不開土坷垃的村民們羨慕至極,當然也多的是眼饞這老宅的人。

    “學,是我考出來的!這宅子,也是爺爺留給我的!你們憑什麼叫我滾?”林樹想起被開除的事就無比憋屈,壓抑着痛苦說道。

    “憑什麼?哈哈哈,”林大志聽到笑話般大笑起來,眸中的譏諷更甚,“林樹你可真沒數啊,你就是二爺爺撿來的野崽子!讓你姓林、讓你沾我們老林家福氣考上大學還不知足?原本想着你是大學生了以後能給我們林家臉上貼金,現在呢?你就是個屁!”

    林樹死死攥着手裏拄的木棍,眼睛裏幾乎噴火,因爲爺爺走後的存款的事,他這些年受盡了林大志一家的辱罵欺凌,考上大學之後情況纔算是好轉了,現在,一切又都回到原點……

    忍下眼中升騰起的霧氣,林樹又攥緊支撐身體的木棍,咬牙切齒道:“林大志,做人別太過分,爺爺留的錢你們昧了,現在還想讓我無家可歸嗎?!”

    嘭!林大志突然一腳踹出,直接把猝不及防的林樹踹地仰面跌倒,獰笑着走過來踢開那根拐木棍,冷聲道:“野崽子長本事了,敢這麼跟我說話了?二爺爺跟我們是一家人,他的錢憑什麼留給你這條野狗?”

    倒地的林樹新傷舊痛混合在一起,疼的直冒冷汗,他倔強的擡起頭死死瞪向這個所謂的堂哥,內心憤怒不已。

    “瞪什麼瞪,有本事起來打我啊!”林大志獰笑着擡腳,直接踩在林樹的斷腿上!

    使勁發力看着林樹痛苦的低吼出聲幾乎要昏厥,他冷笑道:“看二爺爺的面子上,給你一天期限滾出老宅,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對了,以後也不許你再姓林,你就是個野崽子,少他孃的給我們丟人敗姓,聽見沒!”

    林樹幾乎要疼死過去,他被冤枉開除之後又被暴打,原本想着回到自己長大的這個小山村裏舔舐傷口,可誰料,卻又遭受這些!

    “聽見……你娘!”

    憋屈,惱怒,憤恨,所有的情緒混合成力氣,他咬着牙爬起身來,瘦弱的身板第一次朝肥胖壯碩的林大志撲去,即便拼了命,也要反抗一次這種欺凌!

    “啊!野崽子竟然敢咬我!打,都給我打!打死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狗!”林大志一巴掌把瘦弱的林樹再次抽倒在地,隨即便跟那些鎮上的混混一起,對着他開始瘋狂的拳打腳踢!

    陰沉的天空終於開始下雨,彷彿是老天爺可憐林樹留下的淚水一般,雷聲隱隱,卻怎麼沒有一道雷劈下,懲罰這世間的做惡之人?

    林樹不明白,他已經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任憑比雨點更密集的拳打腳踢傾瀉在身上,痛到麻木時,他腦袋卻無比清醒,緊緊攥住脖間掛着的黑白石珠。

    這石珠是爺爺生前最喜歡把玩的物件,也是當年襁褓裏,唯一可能跟他身份有關的東西。

    被瘋狂痛毆的林樹,麻木的看着眼前地面上濺起的雨滴,痛苦地想: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這石珠,竟成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

    天空墜落的雨點愈發緊密,可林大志和那幫混混卻沒有停手的跡象,他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次把林樹打怕,甚至打廢打死都不重要,只要能讓他滾走騰出老宅。

    舊傷已經麻木,一次次惡狠狠的踹打下,五臟六腑彷彿都破碎了似的,林樹艱難的摸把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艱難的看看黑沉沉的天空,心想,這個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吧?不應該如此啊!

    雨下的越來越大,已經開始模糊視線,肥胖的林大志和他那些同伴也都打累了,拳腳終於停歇,可林樹卻彷彿沒了聲息般一動不動。

    “大志哥,這小子不會真被打死了吧?”剛纔打人打的亢奮,現在停下來,旁邊一個混混有些擔憂。

    林大志眼中有些慌亂,隨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又踢了林樹一腳,獰聲道:“死了更好,他就是條野狗沒人關心的,何況原本他就帶着傷回來的,死了只會讓咱們更方便,還賴不着咱們!走吧,這雨下的真他娘邪性,明天再來給他收屍!”

    幾人匆匆趁着大雨離去,過了好久,院子中的林樹才終於有了動靜,他勉強攢出些力氣來,抹了把滿臉混着鮮血的雨水,咬緊牙關強撐起身,一點點朝門外爬去。

    爺爺說,當年就是在這老槐樹下撿到的他,所以給他起名叫林樹。

    林樹幾乎耗光了所有力氣才爬到老槐樹下,感覺生命在一點點流逝:既然從這裏生,那便也在這裏死吧……

    可是,他不甘心啊!

    憑什麼,行醫積德一輩子的爺爺,不得善終便匆匆去了?憑什麼,生而爲人的他要被遺棄,爺爺走後更是受盡欺凌?

    憑什麼,林大志這個潑皮和他那潑婦的娘惡事做盡,還能心安理得揮霍着爺爺的積蓄還要來霸佔老宅?

    憑什麼,欺侮女同學的那個傢伙反被表彰爲見義勇爲,而自己這個見義勇爲的,倒成了替罪羊被開除還被報復……

    “老天爺,善惡有報終究只是一個笑話嗎?你若有眼,便睜開來看看,看看這人世間啊!”

    林樹睚眥欲裂,握着珠子的手瘋狂捶擊地面,拼着最後的力氣對着傾瀉大雨的天空怒吼着質問着,不甘的咆哮着!

    “咔嚓”手中珠子悄然碎裂,與此同時林樹瞥見那陰沉的天空陡然劃過一道光,撕裂了壓在整片村莊上的的陰雲,隨即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一道雷光如天罰降世,朝老槐樹直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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