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樹也清楚，他沒有親身經歷過江湖，早年聽爺爺林茂元說過的，也不過是些江湖趣事而已，可有陽光的地方，總會有陰影的，這是必然。
收回思緒，林樹看着面前的趙家爺倆，笑道：“八門指的是金、皮、彩、掛、評、團、調、柳，金就是打卦看相的金點門，皮是專指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彩門則是變戲法的立子行，掛是練把式賣武藝的，什麼金槍鎖喉碎大石之類，評團調柳則是說書相聲扎紙人捏糖人，還有就是唱打鼓的那些。”
等他一口氣說完，趙元川驚道：“霍，這可夠全乎的，不過皮門跟老土花聽着都是咱們行醫的同行，有什麼不同嗎？”
林樹沉吟了下道：“具體我也說不上來，這種分類其實比較模糊，只是個大概而已，據說是五花的人更多也更散，八門則比較職業化，也不知道是不是。”
“大概是這樣沒錯！”趙清秋捋着鬍鬚陷入回憶中，跟着道；“五花的人似乎更早也更飄忽不定，後來細化成八門，基本上都是職業的了，廟會大集市常常能湊齊。”
林樹點點頭笑道：“而且，按我爺爺當年說法，他那時候當遊方郎中，就算是老木花，這些人跟皮門比起來，是要有正經醫術的，而到後來，皮門就主要賣假藥，比如麪糰和的大力丸之類。”
“所以，小樹你懷疑那個求子買龍骨的牛大鬍子，其實是的皮門的人？”趙清秋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樹正色點頭道：“原本是猜想給他藥方的人是老木花，甚至他也可能是，但這一連串下來，我發現對方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甚至還把老藥堂的爺倆給拐了進去，懷疑應該是皮門的。”
“小樹，你剛纔不是說，皮門是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嗎？他們怎麼還幹這些詐騙的勾當？”趙元川很是不解，他自小在培元堂長大，可不瞭解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啥地方都有好人壞人啊，五花八門裏也是如此，他們有散兵遊勇街頭賺點小錢的，也有團伙組織設局坑人的，據說小的有坑人傾家蕩產，大的搞的家破人亡的都有，要不說江湖險惡呢，更別說他們這些夾縫裏生存的人了。”
趙清秋沉默着喝口茶，突然放下茶碗道：“舊時江湖的魚龍混雜都是生活所迫，不拋除有好人，但沒底線的更多，這些人不好招惹的，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
聽他這意思，林樹微怔，趙元川卻納悶道：“爸，難道這事咱們就不管了？您也聽小樹說了，上當的人可不少，指不定鬧出多大亂子來呢。”
“管當然是管的，可得注意法子了，只是普通的騙子倒還好說，逮住扭送公家就妥當了，可這些人如果真是江湖人，必須得小心着，他們那些人，可不只是會騙，多的是過人的手段！”趙清秋提醒兩人道。
林樹暗自點頭，當年爺爺曾提過許多江湖奇人，不管是花是門，無一不是厲害非常，比較超出常人認知的；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立子行的彩門人雖說是變戲法的，可人家能耐就能耐在，在你眼皮子底下把東西變沒變出，你愣是發現不了！
一時間三人都犯起愁來，沉默半天之後，趙清秋纔開口道：“那方子肯定是有問題的，多加幾味藥也最多是安胎，何況老藥堂的董家坐實跟那人勾結了，這局到底是從咱們培元堂起的，必須得盡力阻止。”
表態之後，他接着道：“這樣吧，元川你去老藥堂，代表咱們培元堂指出那些龍骨是假的，告訴大傢伙，只要大夥知道東西是假的，這個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這樣的話，老董家估計會恨死咱們了，畢竟他既然跟那皮門的勾結是想趁機發財的，他們玩個千金買馬骨的把戲，買石頭的本錢不知道回沒回夠呢，破局他們可就賺不到錢了啊！”
趙清秋皺眉道：“他跟外地人合夥騙自己父老鄉親還有理了？又不會讓他賠多少，頂多是賺不到黑心錢而已，恨就恨去，我趙清秋這輩子救得人多了去，得罪的人也不少，不差這爺倆。”
趙元川咧咧嘴沒說話，林樹卻有些佩服趙老的魄力，這可是斷人財路的狠事，鐵定會把董家父子得罪死，不過爲了制止這場騙局，老爺子還是毫不猶豫的做了。
但問題是，這樣真的能成嗎？
林樹原本想說說，可想了想終究是忍住了，他決定先靜觀其變，如果培元堂破局成功一切好說，可如果不成，他就得想點別的辦法了。
趙老爺自然是一番好心，而且選了個最溫和的方式破局，但問題是，他對江湖的瞭解認知還是太少了些，林樹甚至覺得，包括對人心的揣摩，也是如此。
準備陪着趙元川出門時，趙老再次叮囑道：“咱們能做的有限，提醒之後萬一不成的話，元川你就給鎮上打個電話，把事情說明白，畢竟這種事屬於詐騙了，公家會出手的。”
趙元川應諾，興沖沖的跟林樹一起去老藥堂，到地方見依然排着長隊，旁邊還有些等候的人，估計是在等着老藥堂賣龍骨。
如果是趙元山在的話，說不定會直接衝衆人嚷嚷起來了，好在趙元川還有些分寸，帶着林樹直接進了老藥堂裏面。
見到他們兩人，董家父子微微一怔，隨即對視一眼神色恢復如常，老董頭嗤笑道：“怎麼，自己跑來沒買到，轉眼就拉個幫手來了？沒用，說不賣就不賣！”
林樹有些皺眉，覺得這爺倆怎麼比之前淡定了呢，這是有了什麼後手不成？
這時趙元川卻笑道：“董叔說笑了，我聽師弟說你們這邊收購龍骨呢，尋思着也好多年沒見過了，這不過來看看嘛，看看總讓看的吧？”
老董頭似乎早有準備，點頭道：“都是同行，哪有看都不讓看的理兒？不過現收的這些需要打磨剖開瞧不出什麼來，金盛，去拿些成藥來，給你趙師兄看看！”
董金盛聞言哼聲轉身進屋，跟着託了個木盒進來，打開亮給林樹兩人看，這麼一看兩人頓時有些傻眼，木盒裏竟然都是真的龍骨，直接可以入藥的那種！
趙元川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直接悶死在肚裏，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情況有點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