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輪迴洞中。
蘇玄的輪迴似乎還在繼續。
一縷縷玄黃之氣在他千瘡百孔的肉身中進進出出。
他似乎成了一根被白蟻腐朽了的枯木，可他這殘破的身體中依舊充斥着生機。
蕭帝…又或者說蕭簡兮躺在一邊，不知何時已是白髮蒼蒼，面容枯槁。
玄黃之氣雖然沒有了恐怖的破壞力，但卻依舊在慢慢腐蝕着她的肉身。
意志的雙修，似乎耗盡了她的一切。
“咳咳咳……”她睜開了雙眸，其中一片冰冷與憤怒。
從眼神能看出，這是蕭帝！
“爲什麼，爲什麼，爲了一個男人你甘願去死？”蕭帝很憤怒，很久很久沒有這般失態了。
但此刻，蕭帝無法忍住。
蘇玄依舊陷於輪迴無法自拔，不老輪迴洞依舊封閉着。
這麼看來，蕭簡兮不論做什麼都似乎一樣了。
只要蘇玄不醒來，他們將永遠困在此地。
可蕭帝就是忍不住。
明明是她不惜身死選擇的繼承者，到頭來卻是爲一個男人要死要活，這是蕭帝根本無法理解的。
這一刻，蕭帝很想一刀剁了蘇玄。
可本來就只剩下一絲的渺茫希望，一刀下去可就真沒了。
於是蕭帝就很絕望，覺得什麼人都在與她作對。
“早知道…就不該和他一起入不老輪迴洞……”
這一刻，之前的喜悅全部化爲了懊悔。
蕭帝更希望和她一起進來的是強大的月皇，明帝這些人。
至少，蕭帝不會像面對蘇玄那般迷茫。
而且蘇玄還時不時給她來點騷操作……
就比如此刻。
蕭帝根本不知道蘇玄是死是活，能否從輪迴中走出。
除卻蕭帝體內的一縷玄黃之氣，其餘二十九縷盡皆在蘇玄身體裏穿來穿去，將他穿成了篩子。
可…他孃的就異常溫順，似乎已經被蘇玄降服，只是玄黃之氣壓根沒修復蘇玄的肉身……
這不扯淡嘛。
玄黃之氣對肉身的好處何等之大，豈會修復不了一具殘軀？
蕭帝就很不懂，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認知。
至於輪迴……
蕭簡兮的意志都脫離了出來，蘇玄依舊沒醒來，這也是讓她很搞不明白。
按理說，蘇玄的意志絕對要強過蕭簡兮。
難道蘇玄在輪迴中樂不思蜀，不想回來了？
蕭帝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不知想了多久。
蕭帝重重嘆氣，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蘇玄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而她又還能支撐多久呢？
這就是命？
蕭帝不信，可有時有些命不信也得信。
“就這樣吧，怎樣都行……”蕭帝嘆氣，不是她意志不堅定，而是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已經由不得她。
蕭帝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然後命運做出抉擇……
而此刻蕭帝不知的是。
她閉眼沒多久。
蘇玄眼皮微微顫了下。
一縷縷玄黃之氣加速了穿梭，開始修復他蒼老的肉身。
而除此之外，一道道吞仙功和陽仙功的力量融入蕭帝的體內。
蘇玄走出了輪迴，而他開始爲蕭帝打開輪迴。
不知過了多久。
不老輪迴洞的封閉短暫的解除。
蘇玄睜眼，有一滴眼淚不曾落下就已蒸發。
他雙眼中佈滿了傷痕。
風吹雨打的斑駁城牆，滄海變桑田的溝壑，密林變荒漠的戈壁……
一切的一切，都不及蘇玄眼中的傷。
他在輪迴中尋到了過往，卻如破碎的鏡子，每撿起一片都會割傷自己。
他的心開始磅礴有力的跳動，可卻是那麼沉重與痛苦，充滿了遲暮。
“一世兩命，一命修羅，一命武子。尋尋覓覓，今日方知我是我……”蘇玄自語，眼中的哀傷久久無法散去。
“嗡嗡嗡……”
不老輪迴洞開始顫動。
他轉頭，深深看了眼蕭帝。
無休止的輪迴中，是她帶他走過了最無解的一程。
那一抹光芒始終照亮着他充滿黑暗的心，哪怕只是小小一寸，照不亮前路。
“我要走了。”蘇玄輕語。
“我有太多太多事要做，所以我要走了。”
“我來不及和你道別，又或者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可是我真的要走了。”
蘇玄每說出一句，眼中的堅定便是多一分。
最後。
蘇玄帶走十五縷玄黃之氣，其他皆贈給蕭簡兮。
“若來世我不再受詛咒，你要當我姨，我會很高興。但今生，我要走了。”
蘇玄說完，眼中已滿是鋒芒與堅定。
他大步走向高空，步步生蓮。
距離他們入不老輪迴洞，已經一年光陰。
蘇玄恍若隔世。
……
外面。
明帝，月皇，葉天虛……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他們多少有些不耐，不是等不起，而是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一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也會發生很多變故。
在他們看來，蘇玄十有八九會成爲蕭帝的踏腳石。
蘇玄再強，但得到聖君傳承的可能性卻很低。
當然，這是他們前幾個月的想法。
如今一年過去，很多人開始動搖。
“一年過去，傳承之地依舊不能進去，難道蕭帝還和六道僵持着？那六道真有這麼強？”血夜帝宗的月無情皺着眉，透着驚疑，也有些不爽。
對於蘇玄，月無情根本沒有絲毫的好感！
“或許，真的出現了變故。”厲飛雪看着停止轉動的漩渦雙眼，微微搖頭。
明帝神色倒是平靜幽深很多。
經過一年的思考，他已經有了很明確的目標。
若是有機會從得到傳承的一方搶奪傳承，他必然出手。
到時明帝也有信心策動此地修士動手！
財帛尚且動人心，更何況能踏上巔峯的造化？
明帝相信人心的貪婪必然會化爲他手中的利器！
“也不知道六道…如何了？”太淵老人心中嘆息，自然是不願蘇玄出事，可時間久了，自然會出現很多意外……
“看來裏面不僅僅是聖君功法那般簡單。”葉天虛自語，對於傳承之地的記載一鱗半爪，他們本就知道的很少。
不過也就在此刻。
“嗡！”
漩渦再次動了起來。
而且…漩渦有消散的趨勢。
這是傳承被得到的象徵！
衆人身軀狂震。
幾乎剎那間，所有人都是衝向入口。
但。
一隻腳率先從漩渦中踏出，接着是蘇玄那熟悉的蒼老身軀。
衆人一滯。
隨着蘇玄走出，那漩渦再次停滯，處於封閉狀態。
這是蕭帝的輪迴展開了，也是蘇玄對蕭簡兮最後的饋贈。
“你……”衆人驚疑。
蘇玄只是輕聲道：“我想和你們打一架。”
衆人：“……”
“這不是請求，而是你們必須陪我打。”蘇玄又道。
“你什麼意思？”軒轅白龍怒喝。
蘇玄眼眸清清淡淡，卻透着讓人心寒的光芒。
他微微仰頭，視線似乎穿過東華聖殿，越過藏聖閣，飛出東華聖城……
他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卻看不到他的歸途。
於是。
他說：“我想殺出一個屬於我的未來。”
這一日。
蘇玄一人獨戰乾坤道宗諸強。
一劍斬血夜帝宗月無情，一拳轟殺一月閣月帝，打碎軒轅白龍肉身，重創明帝……
偌大東荒爲之驚悸。
這一日。
蘇玄也被打的自藏聖閣墜落虛空，肉身化爲點點光芒散落，就像星辰墜落大地，炫目璀璨。
然後。
有一隻名叫精衛的青藍鳥，口銜木枝，飛向了不知多遠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