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天懷就在醫院門外的一輛黑色轎車裏，看到陸晏蘇出來後，就讓司機開了車門。
陸晏蘇頓了一下，才進了車裏。
“有事？”陸晏蘇口氣很淡，沒有看晏天懷。
晏天懷吐出一口濁氣，語氣溫和地說：“晏蘇，這陸家雖然是小家，但裏面的矛盾太多了，我希望你能早點和我回去，或者，讓我幫忙處理。”
“上一次藍秋梅的事情，我讓你們幫忙了嗎？”陸晏蘇聲色依舊。
“這”晏天懷愣了一下，“曉曉這孩子到我這說了，我也不忍心，所以就隨手幫了一下，很抱歉沒有提前和你溝通。”
“不需要了，上次的事情到底還是得謝謝你，但是以後陸家和你沒關係，我答應過你，十八歲之前會回晏家，我會做到。”陸晏蘇說。
兩父子本來就陌生，晏天懷一直想靠近，但陸晏蘇的態度一直很冷漠，想要培養父子感情，哪兒有那麼容易。
晏天懷還記得當初第一次面對面見到陸晏蘇的時候，陸晏蘇得知他是誰後，那種激動憤怒的神色可後來，每次見面，都是神色冷淡的，他對於陸晏蘇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晏蘇，爸現在的情況”
“我看你挺好的，沒有什麼事情，我先走了。”
陸晏蘇話音還未落下，手就扣動了車把要出去了。
晏天懷一急，有些手忙腳亂的抓住他的手腕，“別我有事情。”
這抓住的動作也只是一秒而已，晏天懷就立刻放開了，陸晏蘇也頓了頓，“你說。”
“我想問你，你還有沒有你親生母親的東西？”晏天懷說這句話時，聲音明顯的變緩，彷彿不敢說出來一般。
“呵”一聲諷刺的輕笑從陸晏蘇的喉間發出，下一秒，陸晏蘇終於正視了晏天懷，反問：“你覺得呢？”
明明只是是四個字，但聽在晏天懷的耳裏，卻是有無數迴響聲，每一道迴響聲，都彷彿在諷刺着他這些年的不聞不問。
可是他真的沒有，他只是無能爲力。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藉口，至於根本，其實是他無能，他愚蠢，他背叛了
“晏蘇，爸這裏關於你媽的東西已經沒了，所以爸只是想要一張照片”
“照片？你需要嗎？我有嗎？晏天懷，有些東西你是想要就有的嗎？我媽已經死了，她的東西早就沒了，照片更是沒有！！！”
陸晏蘇的聲音裏有了憤怒的情緒，話落下，手便開了車門離開。
他頗有些凌亂的步伐，足以證明他的情緒有多不穩。
晏天懷擡了下腳想追，可卻又停了下來。
季曉曉再看到陸晏蘇的時候，是在醫院樓道口，陸晏蘇正半倚着牆壁。
昏暗的月光下，他的輪廓弧度看上去好看極了。
可被星星隱約閃爍的雙眸，卻毫無情緒。
“哥哥。”她輕聲叫。
可是，陸晏蘇卻沒有應她。
“哥哥。”她微微擡高了聲音。
“曉曉啊。”陸晏蘇這才反應過來，然後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哥哥出來太久
“不是，你在這裏做什麼？這窗戶開着，不冷嗎？”季曉曉幾乎不假思索的問。
可是問完，她就覺得有點鬱悶了。
陸晏蘇愛幹嘛幹嘛，她幹嘛問這個話？弄得她好像很關心他似的。
陸晏蘇拍了下自己涼透的心口，然後搖頭，“我不冷，但你冷，我把窗戶關了，你陪哥哥說會話。”
“好。”
“曉曉，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哥哥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陸晏蘇問。
季曉曉一怔，“我，我當時太小了，不記得了。”
就算原身的記憶，也記不起三歲的事情啊。
陸晏蘇輕笑了一下，“但是哥哥記得，當時哥哥不愛喫飯，也不愛說話，你當時小小的，就一直蹲在我身邊，說什麼飯飯好喫，菜菜好喫，使勁兒的哄哥哥喫飯”
額
季曉曉真沒想到陸晏蘇小時候是那樣子的，不愛喫飯，不愛說話這好像是有點自閉症啊。
“當時你小小的一團，每天晚上和媽睡覺都會哭，哭了還耍賴說要我抱。”陸晏蘇又說。
這絕對不是她——
可爲什麼她覺得，這畫面有點眼熟？
原身季曉曉的記憶嗎？
“剛纔我去見了那個人，所以有點想念小時候的你了。”
似乎是做了個結尾，陸晏蘇說完這句話後，拍了拍季曉曉的頭髮，“走了，我們進去。”
“哥哥，我”季曉曉愣了愣，嘴裏喃喃問道：“我小時候是不是喜歡捏你的耳朵？”
“是啊，你想起來了？”陸晏蘇突然一笑，但又隨之一嘆，“可是你後來，不知道又爲什麼罷了，現在就很好。”
季曉曉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記憶好像有點錯亂了。
剛纔她說的，到底是原身季曉曉的記憶，還是她的記憶？
她的眼神有些迷糊，隨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季曉曉，你這是在想什麼？
“幹嘛呢？打自己？”陸晏蘇抓住她的手，然後緊緊握住，“別想了，你那麼小，能想起來捏我耳朵，已經不容易了。”
被陸晏蘇這麼一說，季曉曉眼前又閃過一個畫面，然後突然朝着陸晏蘇傾身過去，努力踮起腳，眼睛往他的耳後看，“哥哥，這裏有顆紅痣嗎？”
好看的耳垂後，果然有個紅點。
季曉曉看着紅點發愣，“哥哥，我覺得我可能不是我了不是我覺得”
“怎麼說着胡話？”陸晏蘇被她這一愣一愣的樣子給弄糊塗了，“什麼不是你了？”
“我就覺得，我可能不是我，不是，我覺得我可能就是我”
季曉曉說着停了下來，“反正，這件事情我也覺得挺糊塗的，我得去驗證一下。”
“驗證什麼啊，你就是你。”陸晏蘇說着摸了摸她的頭髮，“是不是今天太累了，所以今天精神不好？現在也不早了，等會哥哥就帶你回去。”
“我不是”
季曉曉發現自己也完全解釋不清楚了，要弄懂這些，她恐怕要去一個地方了。
那個她完全不想回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