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難,從冰山峯巔往下的路更難走,這一回百里月桐走在前面,她小心翼翼的尋找上來時男人鑿的那些凹凸不平的冰坑,原路返回。
可是這個時候的風卻越來越大了,女人纖盈的身子被風颳得東倒西歪,好幾次腳下失滑,幸虧上面有君煜麟緊拽住繩索,他們二人才得以平安到達半山腰的石洞。
“阿離——”
百里月桐喚着兒子的名字,石洞裏怎麼沒看見小傢伙的身影,急着轉身卻正好撞上男人高大精壯的身體,男人的步伐一個踉蹌,差點被她撞倒。
女人水眸閃過一絲疑色,正眼望向君煜麟的方向,卻注意到男人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再定晴一看,鮮紅的液體正順着男人的指尖滴落到地面,白雪濺染成鮮紅色澤。
“你受傷了?”女人驚詫出聲,腦海裏聯想到下山時的險峻,巖峯上的冰刀甚是鋒利,男人應該是幾次三番爲了救她握緊在冰鋒上,劃傷了手。
“人不見了嗎?”
君煜麟低沉醇厚的嗓音傳來,眸底亦劃過一抹緊張,雖然此刻身體的不適也正強烈衝擊着他的身體,可是他還是更關心孩子的下落。
“爹,娘——”
稚氣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阿離一臉興奮的從外面爬了進來,頭上身上全都是雪,看來大人不在的時候,他壓根兒也沒閒着。
“阿離,你怎麼跑到洞外去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
百里月桐一聲厲喝,俊顏頓時黑沉下來,君煜麟雖說也暗捏了一把冷汗,不過既然人沒事兒就好。
“我……我想捉它。”
阿離委屈的揚起手中那條雪白肥胖的肉蟲,女人眸光一驚,脫口而出:“雪蟾?你是在哪兒找到它的?”
要知道這種雪蟾可是百年難遇的寶貝,它擅長治療毒傷,不論是中了什麼劇毒,只要有這隻小東西,就能化險爲夷。
“就在……”
阿離的話還未說完,只聞轟的一聲,男人高大欣長的身體應聲而倒。
阿離驚呼出聲:“爹爹,娘,爹爹他怎麼了?他流血了……”
男人倒在地面上,還在流血的手掌將白雪浸染的更加妖嬈,這樣的畫面不禁讓百里月桐心裏也喀噔一下,再反應過來人已經撲到男人身前,用力拖着他的身體朝洞內深處。
幾乎折騰了一身的汗,百里月桐好不容易將男人搬到一塊巨大的青石上,將那條溫暖雪貂長氅爲他蓋上,她現在才發現男人的身子像冰塊似的寒的徹骨。
“娘,爹爹他流了好多血,他會不會死?”阿離眼巴巴的望着百里月桐,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四爺爹爹,雖然男人有時候兇起來讓人害怕,可他就是喜歡他。
百里月桐仔細的替男人號脈,發現男人的五臟六腑都很微弱,水眸閃過一絲猶豫,最後還是一咬牙,將小手從男人的衣襟探入,掌心直接觸摸男人精壯的身體,熟悉的陌生感覺讓女人的心跳隨之加快,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定下心來。
緩緩,女人再睜開眼,水眸劃過一抹複雜,果然不出她所料,這男人是被凍傷了內臟,幸虧發現的及時,若是剛纔直接下了山,男人的這條命恐怕就要斷送在路上了。
百里月桐淡淡道:“他是被凍壞了,首先需要保暖,阿離,這裏還有些玄葉草煉製的檀香,你去把它點上,可以讓洞裏的溫度變得暖和些。”
聽說君煜麟死不了,小娃兒眶裏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連連點頭:“阿離這就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石洞裏的溫度卻是越來越暖和,空氣裏瀰漫着濃郁的玄葉草香味兒,百里月桐在一旁給男人配藥,阿離則守在男人身邊玩耍。
只見小娃兒將手裏的雪蟾放在青石上,看着它來回不停的爬動。突然,阿離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男人手掌的傷口處有很多奇怪的小紅點,和血的顏色一樣,可是看起來又不像是血。
就在阿離好奇的睜大眼睛想看個仔細時,突然發現他養的那隻寵物雪蟾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男人的掌下,伸出寬大的舌頭輕輕掃過,那些原本蠕動的紅點就不見了,小娃兒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咧起嘴角顯得開心興奮。
小娃兒乾脆把男人的手掌翻了個面,將雪蟾放到他的掌心玩兒,發現此刻還源源不斷有細小的紅點從男人傷口裏爬出來,雪蟾好像特別喜歡喫那種東西,每每爬出一堆紅點,那隻肥胖的雪蟾便懶懶的伸出它那條寬大的舌頭,將它們清掃的乾乾淨淨。
“阿離,你在做什麼?”
百里月桐拿着配好的藥丸走過來,看見兒子臉上的異樣興奮不禁心生疑惑,再走近些一看,整個人當場石化,手裏的藥丸不知何時也落到了地上。
“娘,你看……真好玩兒,爹爹的身體裏有好多好多紅色的小東西,雪蟾可喜歡吃了……”
阿離悅耳的嗓音在空氣裏響起,看的開心極了,只是小娃兒哪裏知道,正是這些紅色的蠱蟲,當年害得他們一家三口落到現在的田地。
艱難的嚥了咽喉嚨,百里月桐好不容易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靜下心細細觀察,發現那些紅色蠱蟲都是自己從男人的身體裏爬出來的,而更巧的是阿離今日捉到的雪蟾最愛的就是這道菜。
不過……雪蟾能治毒,也能喫蠱蟲,它卻沒有本事將這些蠱蟲從男人的身體裏引出來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百里月桐也希望弄明白這一點,因爲血蠱在醫書上並無計可解,因爲流竄在血液裏的蠱蟲,誰也沒有辦法將它取出來,除非放幹男人的血。
可是現在,這些蟲子全都自己爬出來了,到底是爲什麼,眸光無意瞥到腰間,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視線倏地落到男人身邊那隻點燃的檀香上,難道是玄葉草煉製的檀香起的作用,它的味道也能夠吸引蠱蟲嗎?
想到這兒,女人刻意將檀香移放到男人手邊的位置,讓氣味兒變得更加濃郁些,不想詭異的事情還就真的發生了,更多的小紅點蜂擁般從男人的傷口處爬出來,正好落入等在那裏的雪蟾口中,阿離興奮的大聲歡呼:“孃親,好玩,真好玩。”
昏迷中的男人似也被小娃兒的聲音吵醒了,迷迷濛濛間半睜開眼,視線順着母子二人的方向落到自己的掌心裏,深邃誨暗的鷹眸倏然變得黯淡,緩緩閉上眼,又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