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這十萬門檻費在林利平看來,她這種有沈駱安做靠山的女人隨手就能拋出來,簡直太容易不過,可實際上對冉糖來說,這實在是個大難題。
林利平還要和新公司的人談事,冉糖先行下來。
她站在街邊仰望頤美心,就像仰望觸摸不到的另一個世界,微光撞到巨大的玻璃上,折返回來,落進她的眼。
她想,若有一天她能在這裏擁有自己的公司,黎穆寒還會說出那些侮辱她的話嗎?
可是她拿不出十萬塊,也沒辦法找黎穆寒伸手,甚至口袋裏都掏不出幾百塊來。你能想像到一個穿着名牌開着寶馬的女人,居然如此寒酸嗎?
她想到了自己的甜蜜莊園……她真想把那裏賣掉!
黎穆寒佔據了那裏,那地方已經不甜蜜了!黎穆寒就像一個緊箍咒,把她的生活和軀殼牢牢地捆住,讓她不得自由呼吸。
“冉糖,還不走?”林利平過來,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
“嗯,等你,一起喫飯吧。”冉糖轉過頭來,落落大方地邀請他。
看着青春明媚的她,林利平反而猶豫起來。
冉糖聳聳肩,小聲說:“師傅,給個機會,讓我孝敬你老人家。”
“我多老啊?”林利平一瞪眼睛,不悅地摸自己的頭髮。
“嗯,本來只有三十多歲,可是配上你這灰不拉嘰的襯衫和西褲,再襯上你這復古的髮型,沒有四十五,也有四十四了。”
冉糖手掩着脣,喫喫輕笑起來。
林利平的臉上由黑轉青,又由青轉黑,轉過身對着玻璃大門上下地照。
“有你說的那樣差勁嗎?”
“走吧,師傅。”冉糖笑着拉他的袖子。
林利平這才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用冉糖能吐血的懷疑語調問他:“你想幹啥?”
“放心好了,我名花有主,不敢四處放電,只是想請你喫飯。”冉糖忍着笑,真誠地說了一句。
“哦。”林利平這才挑了挑粗粗的眉毛,跟着她往前走。
大樓前方五十米就有一家商務小酒樓,直到二人一前一後地進去,停在樓前的一輛紅色寶馬車這時才緩緩放下了車窗。
林耀摘下了墨鏡,若有所思地看着冉糖。副駕室裏坐的居然是齊梓商,他點了根菸,猛地吸了一口,盯着冉糖的背影不放。
“這女人還真是會勾人。”
“怎麼沒勾着你?”林耀丟開墨鏡,譏笑他。
“是我不要她,除了會擺白癡的表情,家裏有點錢,還有什麼用?”齊梓商撣撣菸灰,有些惡毒地說道。
林耀冷冷嗤笑,戴着紅寶石戒指的手指伸進包裏,拿出了筆,在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慢悠悠地說:
“得了吧,分明是因爲冉宋武死前,發現你搞公司的名堂,找人打過你,你記恨在心。”
“你怎麼知道?”齊梓商立刻坐直了身體,緊盯着林耀。
“小心點吧,別再招惹她,黎穆寒現在正養着她。”林耀轉過頭來,很認真地提醒他。
“黎穆寒不恨她嗎?”齊梓商有些奇怪地看林耀。
“你去問他,好了,我簽完字了,你趕緊下去吧,我還要去辦事。”林耀把簽好字的件丟過去,不耐煩地驅趕他。
“得,耀姐,黎穆寒可是和蔡夢婭相過親了,聽說還是老相識,老太太也很滿意,你如果不抓緊,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嘍。”
“滾吧你。”林耀有些氣惱地瞪他一眼。
齊梓商這才抓着件下車,快步走開。
林耀雙手趴在了方向盤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下了車,快步往那家酒店走去。
此時才十一點,還不到喫飯的高峯期,酒樓裏只有幾張桌坐了客人。
冉糖和林利平坐在靠窗的位置,先點了一壺碧螺春打發時間。
兩個人都不太擅長言辭,又不熟悉對方的生活,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之後,就開始了漫長的沉默。
“沈駱安是你什麼人?”過了會兒,林利平才小聲問她。
“什麼人也不是。”冉糖笑笑。
“哦。”林利平不出聲了。
冉糖看了看他面前空了的茶杯,端起茶壺給他滿上,輕聲說:“師傅,怎麼才能讓別人喜歡自己呢?”
“你爲什麼要讓別喜歡自己呢?”林利平反問她。
“不受人歡迎,那多可憐啊。”冉糖擡眼,小聲說。
“你真有意思,怎麼可能每個人都喜歡你,你又不是活給不喜歡的人看的。”
林利平似乎聽到了多好笑的笑話,手指轉着杯子,一臉古怪地看着她。
“師傅你結婚了嗎?”冉糖雙手撐在桌上,小聲問他。
“嗯。”林利平點頭。
“師母的脾氣一定很好吧。”冉糖笑着問。
林利平的臉色又黑了黑,粗聲粗氣地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擺足了師傅的架子問她,“你是說我脾氣不好了?”
“有一點。”冉糖笑出了聲,她發現林利平這人還挺有意思,標準的紙老虎,其實並不可怕。
“你結婚了?”
林利平問她,還真是隨口一問而已,可冉糖的笑容一點點地消失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林利平一臉愕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問:“真的?”
“真的。”冉糖苦笑。
林利平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十根白玉的手指,乾乾淨淨,連戴過戒指的痕跡都找不到。
“沒有戒指、沒有婚禮、沒有感情,可我就是結婚了,我到了現在都覺得是一場夢。”冉糖舉起了十指,在他眼前晃。
不知道爲什麼,她真的很想像人傾訴她心裏的痛苦,儘管這個人是個長得像四十五歲的三十五歲、交情並不深的男人。
“是誰啊?”林利平再古板,突然也很好奇,誰有這豔福,娶了這小嬌娃。
冉糖的脣角抿得緊緊地,呼吸也急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黎穆寒。”
“什麼?”這可真是讓人意外的答案,林利平還以爲是沈駱安,或者市裏哪個有錢的老男人,想不到是最近冒出的新貴黎穆寒。
“聽說他是蘇氏幕後的老闆,連那裏也是他的。”林利平伸手就指馬路對面。
冉糖也扭頭看去,高聳入雲的大樓上,有一間充滿黑色的大房,還一方碧藍的泳池,那是黎穆寒的王國。
“那你還做什麼事?他讓你出來做事?”林利平有點想走人的意思了。
“你知道什麼叫放養嗎?”冉糖想了會兒,說了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