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糖吸吸鼻子,扭頭看邢隊長,一字一頓地說:“我信你的徽章,請給我真相。”
邢隊長臉色嚴竣,認真地點了點頭。
冉糖跟醫生談過了傷情,又聯絡了幾位醫生下午趕過來會診。亂糟糟的心情,讓她忘了沈駱安的合同。獨自坐在急診大樓下的花園裏,雙手掩着臉,不敢看陽光,怕一看就想到小萌那快樂的小臉。
不應該是這樣的,原本的一家人,怎麼就分崩離析了呢?爲什麼讓小萌來承這樣殘忍的事?
“冉冉。”
沈駱安的聲音從頭頂飄來,她擡眼一看,只見他坐在輪椅上,雙手舉着,正伸手遞給她一杯奶茶和一包紙巾。
“謝謝。”冉糖接過東西,小聲道謝。
“我都知道了,你不要着急,會好的,你放心。那丫頭和你一樣,強得很。”沈駱安把輪椅再靠近了一些,見她眼睛紅紅的,忍不住擡手給她擦眼淚。
他是想開玩笑,可冉糖一聽,原本強忍的眼淚頓時撲嗖嗖地涌了出來。
“那、別哭啊。”沈駱安慌了,趕緊又給給她擦。
“沈駱安,爲什麼會這樣,她纔不到七歲!你說,什麼樣的人這樣惡毒?要對一個孩子下毒手?踢斷她的肋骨……怎麼下得了腳?”
冉糖哆哆嗦嗦的,抓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地搖晃着,不停地抽泣,想尖叫,可喉嚨裏卻堵着一團棉,聲音發不出來,像困獸一樣,嗚咽不成聲。
“冉冉、冉冉……冉冉哪……”沈駱安勸不住她,慌得連喊好幾聲,一時控制不住,一拉她的手,把她從椅上拖了起來,她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撞得他痛呼起來。
他本來不可以起牀的,是他強行逼着護士給他弄來了輪椅。
冉糖扶着他的肩站直,低眼看他。他是爲她受傷的,難道小萌也是爲她的事嗎?誰這麼恨她呢?衝她來,都衝她來好了啊!
她跌坐回椅子上,深深地喘着,拳越攥越緊。
“那丫頭是不是瘋了?”
蘇茜站在窗口,叫蘇怡芳過來看。牀上的蘇藝涵也轉過了頭,看向她們站的地方。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穆寒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被她哄得團團轉。”蘇茜又撇嘴。
蘇怡芳擰擰眉,小聲說:“她現在懷孕了,穆寒正高興,你別等下惹了他,自討沒趣。”
蘇茜撇撇嘴,轉過了頭。
蘇藝涵盯着二人看了會兒,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睛。
“呀,好可惜,大人死了,兩個小的還在搶救,聽說大的那個情況很糟糕,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有護士從走廊外面過去,小聲議論。
“咦,什麼事,我去打聽打聽。”
蘇茜的八卦本能立刻開啓了追蹤模式,追出去找護士瞭解情況。
蘇怡芳回到了蘇藝涵的牀邊,摸了摸她的臉,又給她倒水喝,小聲勸她:“藝涵,你也說說話,別悶着,別害怕,有外婆和你小舅舅在呢。”
沒一會兒,她就快步跑回來了,一臉誇張地大叫:“哇,大事,真的是大事。冉宋武真的遭報應到家了。昨晚林亞楠被人殺了,冉糖的那個妹妹也還在搶救,太可憐了,才七歲呀。”
蘇怡芳眉擰緊了,又走到窗口去看,只見冉糖趴在沈駱安的腿上,一動不動的,沈駱安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背。
“沒什麼。”蘇怡芳隨手關上了百葉窗簾,輕聲說:“還是要遵守一點習俗,月子裏不要吹風。”
蘇茜臉上的表情更誇張了,看上去很不解蘇怡芳的舉動,不是應該讓黎穆寒趕緊看他老婆和別的男人趴在一起的一幕嗎?
蘇怡芳看了蘇茜一眼,小聲說:“藝涵的紙巾用完了,你去買點吧。”
蘇茜撇撇嘴,走了。
黎穆寒走到牀邊,看了會兒蘇藝涵,還沒說話,手機先響了。
“黎總,我們一直被那個邢隊長的人扣着問話,現在還沒見着太太啊。”
“什麼?”黎穆寒濃眉緊擰,大步走了出去,立刻打冉糖的手機。
鈴聲響了好久,才聽到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你昨晚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昨晚就可以找更好的醫生的!我也可以來陪她,起碼不讓她那樣害怕,可是你總是這樣,你的利益超過一切!你太自私了!”
黎穆寒深深地吸氣,他第一個想到的,只會是冉糖的身體情況,不會是別的,他覺得自己這選擇太正常不過,與自私有什麼關係?
“你不下去?”蘇怡芳走到他的身後,眉頭輕擰,低聲問他,“她身體本身就底子差,這樣激動,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黎穆寒扭頭看她,蘇怡芳鬢角處雪色叢生,眼角的皺紋也比往日深刻了許多。
蘇藝涵出事,他的不肯回頭,對蘇怡芳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黎穆寒曾發誓要對蘇怡芳孝順,讓她晚年安樂,可是事實上是,他的天平向愛情傾斜了,讓蘇怡芳獨自陷進往事,痛苦不堪。
“我下去看看。”黎穆寒低聲說了句,快步下樓。
遠遠的,冉糖正趴在沈駱安的膝頭,悲慟抽泣。
“冉冉,你別哭了好不好?”沈駱安一邊輕輕拍她的背,一邊扭頭,看向了正漸漸走近的黎穆寒。
“就算我爸爸有多錯,也不應該這樣罰我們冉家,這才叫家破人亡……沈駱安,你讓我一個人怎麼安心過好日子?妹妹成了這樣,爸爸是誰害的我也不知道……我、我每天自己過得好好的……讓我怎麼……”
她說不下去,雙手抓着輪椅扶手用力地晃了晃,真的是用力,全身的力氣,這一晃,把腰受傷的沈駱安搖得差點就立刻半身不遂了!
他忍着痛,又輕輕地拍了拍冉糖的背,悶哼道:
“黎穆寒……”
“不要和我提他!他的人昨晚一定就在那裏,可是那些男人卻對兩個孩子置之不理!如果他們有一點人性,早一點救他們出來……醫生說了,再早一點、再早一點點……小萌的情況都不會這樣糟糕!還有,說不定小萌可能就不會被瓷瓶打到背上!他什麼事都一意孤行……他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別人在他眼裏都是草是土是泥,不是,根本什麼都不是……在他眼裏,只要姓冉,那就應該下地獄,早點死纔對!”
冉糖已經出離憤怒,多激動的話也說得出,她猛地擡頭,看到了站在茶花樹下的黎穆寒。
他站在那裏,面無波瀾,就好像她在說別人,又好像他不是黎穆寒,只是一個路過的人。他一直就是這樣,不願意輕易表露自己的情感,不管是委屈、誤解、還是激動,都在心裏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