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遊仙異聞錄 >第九十八章 風沙
    大漠,孤煙。

    狂沙千里。

    西域似乎是沒有冬天的。

    中天那一輪火辣辣的烈日,彷彿是想要炙烤乾行人體內最後一絲水分。

    易行之被這太陽曬得有些擡不起頭;搖晃了幾下手中的水壺,裏面早已空空如也。

    不過還好,前方沙海與天際交接的盡頭處,已是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了一座小鎮的模糊影子。

    熱浪蒸騰中,看不太真切。

    “但願不是海市蜃樓”易行之苦笑自語道。

    幸好老天並未與易行之開這樣惡劣的玩笑。

    伴隨着易行之不急不緩的步伐,那座小鎮的輪廓逐漸清晰了起來。

    時隔半月,跋涉數千裏,而今易行之終於是到達了目的地。

    風沙鎮。

    大乾西疆邊境線上,最後一座城鎮。

    再往西行,便是西域諸國的地界了。

    羅天教行事詭祕,很難尋到他們的蹤跡;主壇與各處分壇的位置亦是祕而不宣。

    而之所以來到這裏,也只是因爲論劍大會那晚,易行之聽羅俊傑說起過,那位投靠了魔教的唐子衣曾經在這地方出現。

    這是他目前唯一的線索。

    一想到羅俊傑,易行之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他那張尖嘴猴腮,猥瑣不堪的醜臉。

    奇怪的是,他的師父,也就是盜聖司徒追命,對於這個徒弟卻向來是三緘其口。

    易行之旁敲側擊的問過好幾次,可司徒追命要麼直接閉口不談,要麼就是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不過,易行之倒是大概能猜到司徒追命的想法,

    身中劇毒,萬念俱灰之際,便收了個徒弟傳授武功。

    希冀畢生所學能夠傳承下去,這本是人之常情。

    可關鍵在於,最後他竟然沒死成

    這就非常尷尬了。

    對於這個驕傲至極的男人來說,這個他在自認爲時日無多時收下的便宜徒弟,無疑成爲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如今再看到羅俊傑,他自己估計都會臊到臉紅吧?

    易行之忽然對羅俊傑的未來產生了一絲同情

    一塊腐朽不堪的牌坊。

    上面那歪歪扭扭的‘風沙鎮’三個大字,早已被沙漠中的風吹日曬給折磨得有些模糊不清。

    這便是風沙鎮的鎮門了。

    “進鎮之後不要隨便和人搭話,也不要到處亂看。別去客棧喫飯,實在餓了就到那個啞巴的燒餅攤子上去買幾張餅喫。補滿水就立刻離開,切記要去井裏打水,千萬不要喝茶攤裏的”

    出關進入沙漠之前,那位善良的馬車伕曾拉着易行之的手,再三叮囑過他。

    風沙鎮真正意義上其實算不得大乾的領土。

    大乾的疆域,普遍認爲西至瓊明軍駐紮的龍門關即止。

    關外這一片碩大的荒漠,本是一片無主之地。

    而江湖人們堅定地認爲風沙鎮歸屬大乾,也只不過是因爲小鎮裏的大乾人佔多數罷了。

    沙漠中這一塊小小的綠洲,不光大乾看不上,西域羅天教也覺得無甚油水,故而這些年來雙方倒很有默契的皆是放任不管。

    所以,這裏沒有軍隊,沒有官府,沒有法律,也沒有約束

    江湖人稱‘法外之城’。

    直到進得鎮來,易行之纔對這個詞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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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窄小的街道污物橫流,彷彿幾百年沒人洗過似的;道路兩旁盡是青瓦土胚房,大多數都像是被油薰過,粘稠的牆壁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各式各樣的人種穿行期間,有中原人,有金髮碧眼的西域人,甚至還有黑得像炭一般的崑崙奴。

    妓院當然是少不了的,可賭坊,大煙館這類在大乾只能偷偷摸摸乾的營生,於此地卻是就那般堂而皇之的把招牌掛在門外;一路上那些神情魅惑,只着幾縷布片般衣服的胡姬,不停朝易行之拋着媚眼

    易行之環顧四周,只覺簡直大開眼界。

    不過他倒沒忘記那位車伕的忠告。雖然心下好奇至極,但看了一陣便也收回了目光,並未東張西望太久。

    在沙漠中行走這麼長時間,腹中的確飢餓難耐,易行之便開始尋找車伕口中那個所謂的‘啞巴的燒餅攤’。

    所幸風沙鎮不大,只有寥寥幾條街;易行之很快就找到了一片擺着各種攤位,看模樣似乎是個集市的空地。

    於是,這裏的攤販們又讓易行之開了一次眼界。

    有賣一籮筐花花綠綠,令人不寒而慄的毒物的;有賣各種各樣瓶瓶罐罐裝着的,名字瞧着不像是什麼正經東西的藥品的;有賣還沾着濃重土腥味,一看就是剛從墳裏刨出來的冥器的

    總而言之,正常攤位應該出售的東西,這裏似乎通通沒有。

    甚至還有賣小孩的。

    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站在桌子上,綁着朝天揪流着大鼻涕,身上掛了一個牌子,上書‘黃金三兩’。

    真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啊

    不欲節外生枝,易行之並未在這些攤位前多做停留,而是專心尋找着賣燒餅的地方。

    不過,那個燒餅攤倒是真不難找。

    攤位其實在集市中某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裏;之所以好找,是因爲攤邊那面旗子屬實非常囂張。

    一丈來高,大紅色旗面上,‘啞巴燒餅鋪’幾個燙金大字格外顯眼。

    賣個燒餅而已,至於麼?

    話說這店名也太直白了一點吧

    易行之默默腹誹着,朝那個燒餅攤靠攏過去。

    攤前沒什麼人,桌上齊齊整整擺着幾疊燒餅,餅與餅之間都很細心地用油紙隔開了;那般熱氣騰騰的模樣,令人不由食慾大振。

    攤主是個五六十歲的矮小老頭,比他身前的桌子高不了多少;頭髮黑白參半,臉上橫七豎八的皺紋,令易行之很容易聯想起前世的黃土高坡

    不過他那一身已經褪色發白的青衫倒是洗得非常乾淨。與周圍這羣亂糟糟髒兮兮的人比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來是個講究人。易行之心下暗喜。

    若是他也與周圍人一般不修邊幅,易行之還真不敢喫他的東西。

    “老闆,一張燒餅。”易行之開門見山。

    那老闆擡起眼皮,先是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個揹着長劍的年輕人一陣,而後才伸出手,慢吞吞地用油紙包了張燒餅遞給他。

    “呼哧多少錢?”易行之實在餓急,接過燒餅便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結果立刻被燙得齜牙咧嘴。

    攤後的老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伸出四根手指,在易行之面前晃了晃。

    “四文?好嘞。”易行之叼着燒餅,騰出手在腰間的荷包裏摸索着。

    青衣老人卻是一個勁地搖頭,似乎怕易行之看不清,他還擡高了手臂,用力拍打着自己胳膊上的手鐲。

    “銀子?四錢?”易行之瞄了他的鐲子一眼,登時大驚失色,“這麼貴?”

    老頭仍舊是連連搖頭。

    “四兩?!”易行之怒極反笑,“一張燒餅賣四兩銀子。你這錢來的,可比搶銀號還要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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