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之往面前孫曉端上來的銅盆裏瞥了一眼,而後故作誇張地朝那一羣抱頭蹲在牆角的傢伙驚訝道:“才這麼點你們不是綁匪嗎怕不是還私藏了不少吧。”
聞言,孫四海擡起頭,委屈得熱淚盈眶,看樣子又快給易行之跪下了:“好好漢求你放過我們吧。這真是我們身上所有的錢了我們是小本生意,錢到手也很快就花光了,哪裏能存得住錢”
“小本生意”易行之冷笑一聲,對此嗤之以鼻。
不過這羣人大概存不住什麼錢,倒也在易行之的預料之中。
慢條斯理地把盆中那些銅錢銀票之類的東西塞進自己包袱裏,而後易行之朝他們微微一笑:“行了,諒你們也不敢私藏。再問你們一個問題,答上了就放你們走。”
“公子請說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孫四海一拍胸脯,連忙表起了忠心。
“是嗎”易行之淡淡道,“那麼,這個鎮子上,羅天教的人在哪”
“這”孫四海神情倏然一滯
易行之卻沒管他的反應,繼續往下說着:“我聽說這風沙鎮旁邊還有一個羅天教的分壇,可有此事”
“我”孫四海瞠目結舌。
“都露出這種表情來了,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易行之閉上眼,好整以暇般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個那個”孫四海仍舊是支支吾吾的。
“老大,要不說了吧自從羅天教來了之後,咱們搞到的錢一半都拿去交稅了。以前咱們多自在啊,啥時候還用看別人臉色”某個蹲在他身邊的嘍囉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勸道,“咱們真不欠它什麼”
“住嘴,不想活了”張四海偷偷瞄了那坐牀上的易行之一眼,發現他仍是在閉目養神,似乎沒聽見這邊的東西;於是也趕緊壓低聲音,罵了那說話的嘍囉一句,“你忘了魔教是怎麼說的泄露消息者,殺無赦啊”
“說了,若是被羅天教發現,你們有可能會死;不說,鄙人現在就送各位上路。”易行之適時插了一句嘴,“這個選擇題,應該不難做吧”
“可是”孫四海的臉色依舊是有些猶豫不決。
“我說”剛纔那說話的嘍囉猛地站起了身,“老大,你想死,可別把我們也拖上我們都還沒活夠呢”
孫四海原本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卻愣是沒能拉住他,只能眼睜睜望着他站起來,不由嘆息道:“唉,你們根本不知道,魔教到底有多可怕”
感覺現在的情形,應該是我更可怕一點吧易行之頗爲無奈地想着。
看來羅天教在這風沙鎮上,果真是積威甚重啊。
買餅老頭,以及這個黑店掌櫃,均是到了談之色變的程度。
“說說吧,你知道些什麼”易行之目光轉向那個站起來的嘍囉,輕聲問道。
“羅天教兩年前便已入主了這風沙鎮,但他們一直暗中行動,外人根本無從知曉。這鎮子上給所有的商鋪,每個季度都需按時向他們納稅。一開始還有幾家心存僥倖,不信邪不交稅的,結果一夜之間便被人上上下下殺了個乾淨”嘍囉的目光中亦是流露出恐懼之色。
“說下去。”易行之道。
“還有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每到納稅的時候,掌櫃便會到鎮子外一片胡楊林裏去,一待就是好幾天”
“對”
易行之微微皺起眉頭,有些失望。
僅憑這點虛無縹緲的線索,還是難以確定羅天教的行蹤。
“還是我來說吧。他們知道的也不多。”一旁的孫四海,卻是認命般的長嘆一聲,緩緩說道,“死就死吧。只怪我有眼無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栽在你手裏,我也認了”
“何必如此悲觀。”易行之輕笑道,“說不定,以後羅天教就再也不能來找你們的麻煩了。”
“你你想對羅天教動手”孫四海聽出了易行之的弦外之音,立刻嚇得一個激靈,“你一個人”
“噓”易行之食指放在嘴邊,衝他眨眨眼,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公子,我知道你武藝驚人。可是羅天教的勢力當真遠超你的想象”孫四海壓低嗓門,語氣頗爲急切。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即可。”易行之出言打斷了他,“至於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唉”孫四海一頓唉聲嘆氣;那目光中的憐憫之色,顯然認爲易行之肯定活不了多久了,“羅天教行事向來隱祕。我和他們的人唯一見面的機會,也只是在每次上供的那片胡楊林中。他們會派出使者,並且一定會比約定的時間晚上兩三天“
“我既不敢遲到,也不敢提前走;每次便只能在樹林子裏乾等”
“使者長什麼模樣”
“看不清。黑衣黑袍,黑紗蒙面,黑布纏頭,裹得跟個大糉子似的。”
“這倒像是他們的作風。”易行之又想起了自己在崇劍門密室中殺掉的那位神使,當時那傢伙亦是做此種打扮。
“他從不說話,也從不做多餘的舉動,每次拿了錢就立馬拍拍屁股走人,我並不能分清楚每次來收稅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但他的輕功絕對是我生平僅見,往往是我低頭交錢之後、,一擡頭他便不見了蹤影”想起那人如鬼魅一般來去無蹤的身影,孫四海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向一個小角色要錢的人,竟然都有這等身手,羅天教的確是藏龍臥虎啊。易行之默默想着。
“不過嘛嘿嘿,我卻是多留了一個心眼。”孫四海話鋒一轉,神情頗爲得意,似乎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那位使者雖然裹得非常嚴實,身份隱藏得堪稱是天衣無縫;但也正因如此,他或許並未仔細留意過自己的外表。所以至少有三次,讓我看見了他的袍子上沾有一點白沙”
“白沙”易行之不明所以。
“公子,這整個塞外大漠中的沙粒幾乎都是黃沙,只有一處才能見到遍地白沙,我認爲這肯定不是巧合。羅天教和那個地方,一定存在着某種關聯......”
“在哪”易行之神色有些激動。
半個多月的四處打探,始終徒勞無功;卻不曾想在這間客棧裏,自己沒抱什麼希望地隨口問了這羣烏合之衆幾句,竟是有了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意。
望着那五大三粗,相貌醜陋的孫四海,易行之居然產生了一種越瞧越順眼的感覺。
“往西二百里處,潛淵國邊陲,安息荒漠。”孫四海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幹得漂亮”易行之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