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傾顏整個人微微一驚。
她沒想到淑貴妃如此赤誠坦白。
更沒想到，這個無慾無求的女人，居然愛着那個淡薄的帝王。
傾顏不由得轉頭看向淑貴妃。
只見淑貴妃靠坐在牀頭，哪怕是說到傷心處，面上始終淡然。
她聽見淑貴妃繼續說下去，“進宮時母后便告訴我，最是無情帝王家，我可以爭寵穩固地位，但決不能愛上那個男人。”
“所以剛進宮時，我並沒有對他動心，反觀那些妃嬪們，都敬仰他，愛慕於他，我壓根就瞧不上她們。”
“可是日子長了，我才明白後宮妃嬪爲何都愛他，這個男人啊，他容貌俊朗，權勢滔天，乾綱獨斷，城府深沉，他的倨傲與野心，對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人心動。偶爾深情起來，也最是要人命！”
傾顏：“......”
她體會過那個男人的深情。
偏偏他不是一直深情，偶爾的深情才最是要人命。
淑貴妃：“才第一個年頭時，我便扛不住了，但凡他在我視線內，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尋找他的身影，只要見到他，就會很開心，才分開不久，心中就會掛念，每每只要一想起他，嘴角就忍不住笑意。”
“第二個年頭，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便一直強忍着，想愛卻又不敢愛。我開始不如何爭寵，心中不去想他，但沒過幾天，終究是敗了，且再次面對他時，那種心動的感覺愈發強烈。”
“我明知像他這樣的男人，有衆多女人爭寵是常事，亦知道他對我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可還是萌生出一種要給他生一個皇子的想法。”
“皇子？公主不好嗎？”傾顏聽出淑貴妃內心的折磨與痛楚。
而這些，都來自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淑貴妃：“不是女孩不好，而是我身爲女子，深刻體會到皇室女眷聯姻的痛楚，也明白女子在這個朝代的苦楚，我不想我的孩子走我的老路。”
確實如淑貴妃所說，皇室裏的女孩兒，多是要用作聯姻的。
尤其是這樣的亂世，不止要與一個國家聯姻，可能還要與多個國家聯姻。
這樣一來，哪怕皇家再多的女兒，也是要嫁出去和親的。
除此之外，在這男尊女卑的朝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
女子即便不聯姻，也得忍受丈夫的多情，與衆多女子共享一夫。
關鍵還沒家庭地位，只能賢良淑德，相夫教子，唯唯諾諾地過一生。
好比後宮妃嬪，哪個不是大家族裏的掌上明珠。
結果呢，爲了爭寵，爲了生養避免殉葬，爲了那至高無上的後位，又有幾個是爲自己而活，是真正的快樂？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傾顏瞧着淑貴妃時日不多，還是儘可能地安慰對方，“近日皇上獨寵娘娘，後宮人人都說，皇上那樣的人，肯這樣待娘娘，想必一定是用情至深。”
“呵，用情至深......”淑貴妃苦澀一笑，“剛進宮時，本宮便衝冠後宮，那時，
“我想......他這麼寵我，在他心裏，我該是不一樣的，他也該是愛我的吧，只是他是帝王，他想愛不能愛罷了......”
“直到我有了身孕，他來我的淑雲殿來的愈發少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和後宮那些女人沒甚區別，只是我的孃家東丹國比她們孃家要強，我的嫡公主身份比她們要高罷了。”
“當然，他也感受到了我對他的一顆真心，便施捨我多一些的寵愛，一絲絲的喜愛，還得是我性子好，不在後宮惹是生非，纔能有這樣的寵愛。”
傾顏：“......”
淑貴妃垂眸看着蓋在身上的錦被，本就無神的眼睛神色黯淡。
“外人看到的，不過都是表象，可本宮知道，那個男人的眼裏，只有江山社稷和無窮盡的野心。”
“後宮妃嬪，包括本宮，女人於他而言不過是附屬品，主要用來權衡前朝與各國各地的棋子。”
“七情六慾，男女之事不過是他閒時用來消遣，紓緩壓力，延綿皇嗣，孤獨時的良藥罷了。”
“他對所有女人都是一樣的好，卻又都不夠好，不夠真，他的野心太大，只爲權利而瘋狂，女人是他一生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是我太過貪心，明知道不能愛，哪怕極力剋制還是愛上了他，到頭來落得這般下場。”
傾顏聽淑貴妃說這些，心情也有些凝重。
她問：“生養三皇子，讓你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如今又因此染上了重疾，你後悔嗎？或者說，可曾後悔過？”
在這後宮，人人都想母憑子貴。
可是一件事情它有正面，也有負面。
妃嬪們生養時，由於不能侍寢，很可能被皇帝拋之腦後，失了寵愛。
加之後宮裏的勾心鬥角，懷胎十月就像是一場歷練的修羅場。
若是渡劫失敗，一朝小產，傷了身子便得不償失。
嚴重點的，因此無法生育的都有。
據說那溫貴妃就是當年在潛邸時小產，如今再不能生育。
這麼多年，便只領養了大皇子這個養子。
且不說這些，即便熬到了生產的那一刻，在這醫療不發達的古代，生孩子就如同鬼門關裏走一遭。
哪怕生下來了，若是碰到淑貴妃這種情況，傷了身子，三皇子又是個孱弱的。
那真的是哭都沒地兒哭。
“當然不後悔了。”淑貴妃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不說作爲一個女人，遲早是要生養的，就拿殉葬制度來說，本宮若是不趁着年輕生養一個，哪怕身份再尊貴，也是難逃活埋。”
“而且，只要三皇子好好地活着，我便覺得一切都值得，如今，哪怕我病入膏肓，有他延續我的生命，也就足夠了......”
“我知道，後宮那些人都覺得我生養三皇子，不過是爲了鞏固自個的地位，亦或者是想升皇貴妃，想當皇后。“
“可我要是說實話，你興許不會相信，我一早便知道，哪怕我生了個皇子，皇上他也不會給我提位份的，且不說他不完全信任東丹國，他還得需要我來平衡溫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