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行側過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扯住了王天錘的後衣領,把門拉開, 一下子就把他給推出去了。
“不要啊——”
王天錘被那幫記者給淹沒,儘管只是在門縫裏瞥了一眼,葉陽深深地覺得那場面就像是末日電影裏一個活人被扔進了喪屍裏。
最後,還是在現場觀戰的江雲揚特地派人將記者們支開,他站在外面敲了敲艙門。
“賀行, 你欠我一個採訪。”
賀行眉頭一皺:“你誰啊!”
“我是江雲揚啊。”江雲揚低下頭, 笑了笑,“我也是何歡的表弟,你還記得嗎?”
賀行這才“哦——”了一聲,把艙門打開,“我在記者面前說不出話。”
“那我們就聊聊天。由我親自來採訪你,所有采訪內容都經過你的允許才發佈, 沒有攝影師, 也沒有錄音, 就你和我怎麼樣?”江雲揚單手撐着艙門說。
賀行想了想,拿了冠軍好像就無法逃脫被採訪的命運了,這才點了點頭:“好吧。”
“那麼,出來領獎吧, 冠軍。”江雲揚很紳士地朝賀行伸出手。
但是賀行卻視而不見,揣着口袋戴着墨鏡走了出來。
江雲揚也不生氣,用只有賀行的聲音說了一句:“你的手是不是隻有何歡才能碰?”
賀行頓了一下,看向對方。
“我跟何歡是表兄弟啊。你不用那麼避嫌。”江雲揚說。
這句話說完,賀行忽然明白何歡爲什麼天天燒錢都無所謂了,他下意識就問了一句:“該不會他還有力盾集團的股份吧?”
“對啊。”江雲揚忽然靠在賀行的耳邊說,“你可以多努力一下,如果何歡縱慾過度兩腿一蹬就走了,那些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賀行頓了一下,他猛地想起王天錘說過,何歡如果回不來就把整個“奶油焗牛肉”俱樂部留給了賀行,難道說……難道說那個神經病還把自己的股份都……
“鬼才要他的股份!”
“對,你要他的人,不要他的錢。”
沒等賀行說話,江雲揚就走向了頒獎臺。
“什麼亂七八糟的。”賀行的臉差點又要燥起來。
賀行和他的團隊們站上了飛艦競賽最高的領獎臺,禮花在他們的頭頂綻放,全息屏幕投射出漫天的星光燦爛。
他甚至無所謂全球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腦海裏來來回回都是江雲揚那句“那些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江雲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更沒必要拿自己集團的股東的股份來開玩笑。何歡搞不好真作出這種事情來。
那天晚上,江雲揚在東區最高的旋轉餐廳,包下了整一層,請賀行喫飯。
賀行連衣服都沒換,還穿着“奶油焗牛肉”的隊服就來了。
江雲揚很紳士地爲賀行拉開了椅子,請他坐下。
“知道爲什麼會選擇這裏跟你喫飯嗎?”江雲揚笑着問。
賀行擡起頭,看了看這個旋轉餐廳優雅又高級的裝潢,水晶吊燈折射着柔和的光:“因爲這裏最貴唄。”
他側過了臉,賀行隨着對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的是明亮的月亮。
那一瞬間,莫名的失落和孤獨感涌上了賀行的心頭。
“小的時候有很多人說我跟何歡長得很相像。”江雲揚說。
賀行下意識打量起江雲揚的五官。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賀行還真的覺得有點像。
“如果想他的話,你可以多看我兩眼。”江雲揚半開玩笑地說。
“你跟他沒有那麼像。”賀行悶悶地說。
“何歡要是聽見你這麼說,一定會很高興。”
“爲什麼?”
“因爲你剛纔說的不是‘我纔沒想他’,而是‘你跟他沒那麼像’。在你心裏,何歡是獨一無二的,而你現在確實在想他。”江雲揚笑着向後靠着椅背。
“我不明白你跟我說這些的意義在哪裏?”賀行不習慣除了何歡之外,有人這樣看穿自己。
江雲揚莞爾一笑,微微前傾,目光變得認真起來,“我希望你……去了月球之後,別讓他再繼續揣測你在想什麼。確實,他從小就擅長察言觀色,要看出來你在想什麼不難。”
賀行沒有迴避江雲揚的眼睛,也許他也想從何歡的親人那裏更瞭解他一點。
“小時候,我說我很羨慕他這種能力,但是他卻對我說這樣很辛苦。特別是當他發現大人們嘴上說的和他們心裏所想的完全不一樣的時候。你知道何歡的父母是地球反擊戰的英烈嗎?匹配度百分之百的一對舵手和火控手。”
聽到“百分之百”的時候,賀行的眼睛瞬間睜大。
聯邦艦隊的歷史上只有那麼一對舵手和火控手匹配度達到了百分之一百。
“何令……江錦瑤?”賀行念出了他們的名字。
“嗯。”江雲揚點了點頭。
“我以爲他們的匹配度百分之百隻是聯邦爲了美化他們……”
“不是美化,是真的。”江雲揚說,“他們夫婦的葬禮上,每個大人都在何歡的面前表現出悲痛的樣子,但是當每一個轉身走開,何歡就告訴站在他身邊的我每一個大人們真正想的是什麼。他們有的是擔心何歡要送去給他們寄養,還有好奇這對夫婦留下了多少遺產,以及把他們夫婦當成傻瓜,畢竟活着纔有意義,犧牲的話就只剩下‘英烈’這個好聽的名字了。”
“他們太過分了!”賀行握緊了拳頭,差一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有什麼過分,世態炎涼就是這樣。活着的纔是贏家。”江雲揚用嘲諷的語氣說。
“沒有何氏夫婦襲擊火星來客的母艦,地球早就沒了!”
“所以啊,何歡在大人們的虛僞下長大。他選擇跟着舅父舅母生活也是因爲他們都是數據研究員,沒那麼虛僞。他不習慣說真話,就連他對其他人的好意都習慣層層疊疊遮掩起來。因爲自己的好意一旦被辜負了,也是一把扎進心裏的刀,對吧?”江雲揚說。
“你是他的說客嗎?”賀行問。
“我不是他的說客,我是他的表弟。我知道他的腦子裏追求的是什麼。”
“他追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