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妃雖晚不須嗟 >第二百九十三章 離枝 5
    白錦玉跟在聞宴的身後着急地問:“那個‘三天’怎麼辦呢?”

    聞宴掀袍於書案後坐下,冷冷淡淡道:“不用理他。”

    白錦玉肉緊了一下,跟上前,伏在他的桌上確認道:“不用理他?不用理山長嗎?”

    聞宴兀自拿起一冊書翻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翻過一頁。

    白錦玉忍不住將聞宴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喫驚道:“譁,聞宴,當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嗎?我們不過才兩個月不見,你已經狂傲到連山長都不放在眼裏了嗎?”

    聞宴仍然看書。

    白錦玉頓覺高山仰止,眼睛一眨不眨地注目着聞宴的側臉,只覺得這張臉真是又英俊又可靠。

    “可是,山長剛纔發了話,若是我三日不能與晉王府斷個一乾二淨,他說不定真會把我清出門籍的!”白錦玉裝腔作勢地可憐巴巴道。

    聞宴從筆架上端起一支狼毫:“我會找他談談的,”他擡起頭,看了白錦玉一眼,道:“你放心。”

    聞言,白錦玉嘖嘖稱奇:“聞宴,佩服佩服,你這個口氣,儼然你纔是山長才對!”說完她終於噗嗤一笑,心花怒放,拿起硯臺上的墨條殷勤地爲聞宴賣力地磨起墨來。

    聞宴鋪了一張箋,提筆濡墨,白錦玉歪着腦袋看他寫的字,喃喃就念出了聲:“黃連、石斛、蚤休、百花蛇……”

    白錦玉震撼了,這纔將目光朝聞宴書桌上或攤開或合上的書冊看去。《千金方》、《斷創考》、《五臟圖論》、《三焦客難》、《天傀論》……她還看見桌上有兩頁紙,紙上的字跡有一點點眼熟。

    白錦玉囁嚅道:“聞宴,你什麼時候看起醫理了?”

    “昨日開始。”

    白錦玉嚥了咽喉嚨,盯着那兩頁字跡有點眼熟的紙。這龍飛鳳舞的特別字跡有點像給蘇麗華瞧病的那個大夫寫的,她大婚前曾在侍郎府見過,當時覺得這個大夫的字真是奇怪,故而記憶尤深。

    鑑於此,白錦玉揣測道:“聞宴,你剛纔去哪兒了?不會是……去找蘇麗華的大夫了吧?”

    須臾的安靜,聞宴道:“多一個人幫他診治,他很樂意。”

    白錦玉先吃了一驚,繼而不看好道:“聞宴,我可不是潑冷水啊,你昨天才開始看書,今天要就打算開方子了……這樣做會不會出事啊?”

    聞宴直揭道:“她本就難醫,出事也不過是維持現狀。”

    白錦玉立刻糾正:“那可不行!若是蘇麗華出了事,就沒人跟我換回來,我恐怕就得在晉王府做一輩子的蘇麗華了!”

    聞宴執筆的手頓了一下,他回過頭來,對着站在他身側的白錦玉狀若不經意地問:“你不留戀晉王府裏的玉食珍饈?”

    白錦玉道:“當然不留戀了,晉王府裏的飯菜哪有翠渚的合我胃口?再說,還有兩年我就可以穿白綃了,怎麼也得熬出來!”

    聽了白錦玉理所當然地說出這句話,聞宴的嘴角微微揚了揚。

    從聞宴的房裏出來,白錦玉來到瀟湘客棧的大堂,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將裏面的金豆子盡數倒給了客棧的掌櫃。

    “樓上的幾位客人,務必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着,特別那個最老的和那個最小的,每天的牀單、被褥、枕頭都得換,專人打掃房間,菜式也要每頓都翻新!”

    掌櫃看得目瞪口呆,開客棧開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人拿這麼多金子來付房錢的。

    其實不光客棧掌櫃目瞪口呆,白錦玉也是。

    昨晚上鳳辰說了句“他的器物、財富、身份都是她的”,今早他臨行雍州前便帶她實踐了一把,叫人給她搬了一小箱的金豆子,並

    告訴她:“喜歡的東西買下來,比問別人要更容易。”

    就這樣,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了,正如聞宴所說“不用理他”,三天過後的聞正嚴並沒有拿她怎麼樣,更沒有傳出要掃她出門的消息。但防止她再生爲門規不容的事端,翠渚的人都在瀟湘客棧等她一起返回廬州。

    這件對她而言如懸劍於頂的難題,聞宴似乎解決得很輕鬆。

    她問聞宴:“你究竟是怎樣讓山長放棄那個三天的限定的?”

    聞宴道:“我只是問他,是否要做翠渚五十年來開除門生的山長第一人?”

    五十年前翠渚曾有一人犯通姦之罪被清出門籍,不僅那個人的底細被扒了乾淨,連那個山長也被人扒了個底朝天,被人當了五十年談資。

    顯然,聞正嚴是不想獲此殊榮的。

    同時,聞宴真厲害。

    接下來,七日、十日、半個月……時間就這樣在指縫中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聞宴真不愧是神人,在第七天的時候他真的研究出了一個方子,借那大夫的手,蘇麗華服了這個方子,七八日後,她身體上中蠱的紋路竟然漸漸消退了下去,人也越來越精神了。

    鳳辰還在雍州處理着親王遷府入京的事情,這邊翠渚的人在等她一起回廬州。這一段白錦玉開始偷偷往侍郎府去得多了,她開始將自己“扮演”蘇麗華期間所經歷的事情事無鉅細地講述給蘇麗華聽,只爲她完全康復後,二人掉換過來沒有什麼馬腳可露,她則可安心回到翠渚的山上,繼續去做一隻不好好用功,卻每每考試成績還可以的閒適散人。

    這一日,驟雨忽至,秋日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已經有了幾分涼意。

    喫完早膳,沒事幹哪也去不了的白錦玉正打算上牀再睡一覺,忽然聽到黃姑來報,說皇后娘娘來了!

    白錦玉大喫一驚,皇后親自造訪晉王府這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在這個大雨滂沱的日子裏。

    白錦玉連忙穿上已經脫掉的鞋,撐着雨傘跑出去接駕。

    連天的雨幕將天地間塞得滿滿當當,皇后披着斗篷和一名內侍等候在花廳。她一見到白錦玉,立刻上前緊緊抓住了她:“麗華,你這裏可有說話隱蔽的地方?”

    白錦玉一聽之下便覺得有大事,急忙撇了內侍帶着皇后去到了蘇麗華的臥室。

    “娘娘冒雨前來,一定是有什麼事需要臣妾效勞吧?”白錦玉請皇后在一張圓桌前坐了下了,併爲她倒了一杯水。

    然而皇后惴惴不安,接過白錦玉倒的水就放在了一邊,雙手緊緊地握住了白錦玉,但只是抓着,她很躊躕,欲言又止。

    白錦玉於是試探道:“皇后娘娘有事可以招臣妾入宮,何苦在這個雨天親自來一趟呢?”

    果然,皇后接話道:“宮中你不能去,宮中恐有耳目,稍不留神就被人聽了去!今日大雨,本宮是乘着去宮外拉水的車子來的!”

    白錦玉警覺道:“娘娘且說,到底是何事?”

    皇后雙手捏成一團,半晌後她像下了個很大的決心,道:“這事本來是要尋晉王殿下商議的,可惜他人在雍州,麗華你足智多謀,所以本宮想……尋你也是一樣的。”

    白錦玉不禁緊張起來,腰身筆直地挺了挺。

    “近日宮中有人瘋傳陛下的傳位詔書是假的,上面根本沒有先帝的御印。”皇后道。

    白錦玉驀地一笑:“荒唐,真是太假了,這麼大的事也能有謠言?”

    她笑着,本以爲皇后也會跟着她一起笑。誰知,皇后不是。

    白錦玉漸漸收攏嘴巴,不自主地就壓低了聲音,問:“難道真的沒有先帝的御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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