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窗外突兀傳來的調侃,打破了此刻“情侶”間的溫馨。
感受到異動,王子深深凹陷的雙眼頓時看向窗外,在月光剎那間的映襯下,那雙深藍色的雙眸中彷彿有無盡的殘暴,伴隨寒光不斷閃動。
就宛如即將噴涌而出的熔岩,欲將膽敢打擾自己安寧的不速之客燒成灰燼!
毫無疑問,這位王子殿下,已經淪落爲一位完全被美色所迷惑的“暴君”。
而這也是偌大王宮,卻居然看不到任何侍衛與宮女的原因所在。
在被王子親手砍死十多個倒黴的僕人後,附近方圓千米之內都看不到任何人影,尤其是“王妃”所在的那棟房子,直接變成了無人敢踏足的禁區,甚至連房頂都因爲缺乏維護而坍塌了一個小角。
伴隨着夜色,更平添一份邪異與淒涼。
不過無論“暴君”也好,“兇殘”也罷,在艾文的眼中,眼前的男子不過是一隻可悲又可憐的倒黴蛋。
情感、意志乃至人生都被困在一場虛假的夢幻之中,迷人心智的美好也許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幸福的,甚至自己都不願意醒來。
但是與影子的纏綿愛情,無論再怎樣狂熱,最後終究不過是竹籃打水,井中撈月罷了...
“夢,終究是要醒的…”
“親愛的王子,你的夢,也該醒了...”
輕笑一聲,雙眸帶着越來越刺目的銀白,艾文無視對方几乎要噴涌而出的敵意,伸出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剎那間,一道微光徑直籠罩住正要握住腰間長劍的王子,而隨着某種特殊的禁錮被轟然擊碎,科爾森王子眼底的一抹粉紅也隨之散去。
感受腦海中的那份清明,他…醒了!
“這是…”
就好像中了石化魔法般呆呆的站在原地,幾秒鐘後,科爾森突然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四周,最後凝望向自己空蕩蕩的身側。
“我的…艾麗斯!”
腦海中曾經美妙的記憶,此刻全都轟然崩解,成爲一場可悲的獨角戲,而一個人憑空的深情,此刻再回想起來,顯然時時刻刻都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荒誕與扭曲。
而作爲整個“劇目”的男主角,簡直完全無法接受這一切可怕真實的王子,不禁開始大口喘息起來,甚至彎下了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好痛!
即是肉體上的痛苦,同時更是精神上趨近崩潰的迷茫。
對父王的哀傷、對臣民的愧疚,與已經化作詭異的甜蜜和那從未清晰過的“摯愛”一起,都化作交織在一起的混沌,讓科爾森王子在難以承受的悲痛中,發出無比絕望的哀嚎…
“啊啊啊!”
看着悔恨交加的王子,踩在窗臺上俯視這一切的艾文搖了搖頭。
他已經沒救了。
無盡之夢那羣瘋女人就沒想過真正長久的操縱一個國家,所以對這位可憐人運用的是真正的“虎狼之術”。
就好像那些失去自我的狂信徒一般,他乾癟的身軀早已在瘋狂的自虐中達到了極限。
“去吧,完成你最後的使命,承擔起一位王者應有的責任!”
如水般的波紋緩緩從王子的周身流淌而過,暫時壓抑住了肉身的崩潰與悔恨到極點的悲傷靈魂。
跪在地上的王子深吸口氣,擡起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叫醒自己的神祕人。
感受那股極致的虛弱,他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裏剛剛浮現出某種特殊的期待,便隨着神祕來客的輕輕搖頭而徹底熄滅。
“這樣麼…也罷!”
輕輕長嘆一聲,科爾森突然踉蹌的起身,之後一臉莊重的走到梳妝檯前,整理起自己的儀表。
象牙的梳子劃過凌亂的髮絲,冰冷的雙手撫平華麗服飾上每一寸的褶皺…很快,那個曾經承擔無盡讚許的賢明王子,彷彿又重新回溯故去的時光,再一次站在屬於自己的舞臺上…
不再理會那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切,感受體內生機的瘋狂流逝,明白自己時間不多的王子一甩披風,再也沒有看艾文一眼,昂首挺胸徑直走出昏暗的臥室。
穿過無人的迴廊,無視僕人驚恐的躲閃,最後,他來到在魔法燈光環繞下燈火通明的王議廳。
這是歷代諾德國王召開重大會議的地方,也是三百多年來王國君主權威最重要的具現。
指尖拂過有些許浮塵的冰冷王座,王子一邊在腦海中回想着父王無數次坐在這裏努力治理國家時的樣子,一邊緩緩的坐了上去。
“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樣舒服啊…”
腦海中的感慨一閃即逝,而伴隨側面的機關被他的指尖用力暗下,巨大的鐘鳴頓時在時隔一年後,再次於王城間迴響
——緊急議政的召集令!
王城裏,那些自從混亂爆發以來一直忐忑不安的民衆,呆呆的聽着這久遠回憶裏纔會浮現的鐘鳴,不少人突兀的淚流滿面。
“吾王啊…”
沉默的忠誠之臣,沉思的陰謀家,冷眼的旁觀者…
一個個將一切都深藏於面具之後的身影,在被鐘聲驚醒後,紛紛帶着千萬種沉思,在月光中換上自己最鄭重的衣衫甲冑。
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夜色下不斷匯聚,化作一條明亮的火焰長龍,而當所有的火焰都匯聚到那高聳的王座前方,莊嚴的宣告頓時響徹整個大殿——
“吾乃溫特沃斯之子,諾德法定之君,萬千榮耀之主!”
“在日月星辰榮耀的見證下,我宣誓放棄一切權利,死後身軀拋屍曠野,受日曬雨淋螞噬獸吞之刑!以警後來之君!”
“天地共鑑!”
洪水歷757年,諾德王國大王子自裁於王座之上,並將自身的繼承權轉移給二王子。
至此,諾德王國曆時一年多的內亂戰爭以大王子自裁,二王子加冕爲第十代諾德之王,三王子佔據一郡之地自建希文公國,並向自己二哥表示臣服而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