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例,祁鈺這會兒應該在前朝宴飲纔對,爲何卻跑到這湖心亭來,而且還遣退了田義。
黃宜安心下沉沉。
祁鈺聞言一愣,愕然道:“不是你派人送來紙條,說是有話要對朕說,讓朕來這湖心亭等着的嗎?”
爲此,他還特地將田義遣退了,免得妨礙兩個人說悄悄話兒呢!
說着話,祁鈺將揣在袖間的折得整整齊齊的小字條抽了出來,遞給黃宜安。因爲是第一次收到黃宜安寫的小字條,他特地珍而重之地摺好收藏呢。
黃宜安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面確實是她的筆跡,邀約祁鈺來湖心亭一見,說幾句要緊的話。
“臣妾並未寫過這張字條,更未讓人去傳送。”黃宜安面容沉凝,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紅珠。臣妾是聽到陛下來湖心亭,且被人鬼祟尾隨的消息之後,才因爲擔憂而來的湖心亭。”
說着,黃宜安瞥了鄭玉煙一眼。
覺察到凌厲的目光朝她射來,鄭玉煙不自覺地瑟縮了下脖子,生怕被那目光凌遲。
紅珠連連點頭附和:“啓稟陛下,正如皇后娘娘所說,娘娘一直都在專心陪着兩位太后娘娘,不暇命人傳紙條請陛下赴會。”
黃宜安暫且將與鄭玉煙的前仇舊恨拋在腦後,飛快地思索到底是誰模仿了她的筆跡,將祁鈺邀約到湖心亭來,又有何目的。
祁鈺也早在黃宜安發問時便察覺了事情有些不對勁,如今聽黃宜安這麼一說,更是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別人圈套!
兩人思索片刻,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紅珠——手下死死摁住的鄭玉煙。
祁鈺到湖心亭不久,鄭玉煙就來了,要說這兩者沒什麼關係,只怕傻子也不會相信。
“田義!”
祁鈺衝着不遠處的花木叢高喊一聲。
一直藏身在花木叢後當背景板的田義,終於聽到祁鈺召喚,慌忙轉出花木叢,疾步前趨過來,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先前隔得有些遠,又刻意未去多聽多看,因此田義並不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一看幾人這形容架勢,也約略猜出了一些。
皇后娘娘這是被人截胡啦!
然後截胡的人又被皇后娘娘撞破了。
眼下是正在會審着呢!
“這張字條是誰傳過來的?”祁鈺將紙條甩給田義。
既然是別人模仿的黃宜安的筆跡,那這字條於他而言,自然就沒有珍藏的價值了。
田義連忙接過來,飛快地掃了一眼,仔細想了想,道:“今日當值的宮女內侍都是有數的,能夠近身伺候陛下的,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若要排查,很快便會有結果的。”
至於那些不能近身伺候皇帝,肯定也不敢貿然近前行事,以免露了形跡——突然間闖進來的新面孔,任誰都會有所警覺,繼而留意追查的。
“你現在立刻去查清楚這件事情。”祁鈺肅然吩咐道,“記得不要驚動其他人,以免打草驚蛇。”
祁鈺看了地上跪着、瑟瑟發抖的鄭玉煙一眼,擡頭對黃宜安說道:“朕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再不回去恐惹人生疑。此人就交由你審問了,務必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黃宜安正色應道:“是。陛下放心,臣妾定當妥善處理此事。”
心裏卻暗自感嘆不已,前世被鄭氏的鋒芒壓得喘不過氣起來時,她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還會有掌控鄭氏生死的這一天,而且這權力還是祁鈺交給她的。
黃宜安目送祁鈺離開,回頭冷冷地看向紅珠,吩咐道:“拖下去,撬開她的嘴!”
她一會兒還得回到宴席上去,陪侍兩宮太后結束宴席,再一同去臺閣聽戲的,可沒有時間在這裏跟鄭玉煙虛耗。
紅珠得令,立刻脆聲應了,反剪了鄭玉煙的雙手,將她從地上薅起來,推搡着往旁邊空置的樓閣行去。
鄭玉煙嚇壞了,急忙張口要呼救。
她和黃宜安本就有嫌隙,現在又被黃宜安撞破私會皇帝皇帝,她要是黃宜安,都饒不了自己!
可是鄭玉煙纔剛喊出一個字,就被早就防備着的黃宜安拿團成一團的帕子塞住了嘴。
呵,鬥了一輩子的人,她還能不瞭解嗎?
今生沒了祁鈺的庇護,她倒要看看鄭玉煙還能在她的手裏翻出什麼花兒來!
主僕二人合力,將鄭玉煙弄進了僻靜的樓閣內。
直到翠湖畔再無了任何聲響,對岸花木叢中才閃出一個身影來,腳步不停地往前殿行去。
他得趕緊把消息告訴乾爹,讓乾爹早做防備纔行!
……
不多時,黃宜安踱出樓閣,整理衣衫,疾步往宴會廳行去。
樓閣裏偶爾傳出幾聲聲響來,在空曠的翠湖邊顯得格外響亮。
好在此時此處並沒有別人,倒也不需擔心被人聽見了去。
鄭玉煙是個笨的,輕輕鬆鬆地就入了黃宜安的觳中,越說越辯便越惹得祁鈺生疑痛恨;可鄭玉煙卻也是個嘴硬的,任憑黃宜安軟硬兼施,她都不肯吐露半點消息來,想要在短時間撬開她的嘴並不容易。
“既然她不肯說,那便等到幫她的人爲了自保而捨棄了她,再請二位母后親自定她的罪名吧!”離開前,黃宜安冷冷地說道。
紅珠會意,恭聲應下。
黃宜安交代妥當,便回來宴會廳。
李太后見黃宜安去了這許久纔回來,趁着衆人不備,悄聲問她道:“可是有哪裏不適,還是出了什麼事情,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黃宜安想了想,將鄭玉煙辦成婢女潛入宮中,且成功混到祁鈺身邊的事情低聲說了。
李太后當時就變了臉色。
能偷到皇后的手跡,還能將僞造的字條送到皇帝手中,更是將一個扮作婢女的官家小姐送到皇帝身邊……此人必然十分熟悉宮中的一切,且手有實權才能夠做到。
究竟是誰呢?
李太后怕引起騷亂,引起對方的警覺,只得佯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與衆人宴飲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