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大司獄看一眼曹青陽的臉色,見他默然不語,便繼續道:
“他認爲,少主和小姐死而復生,可能是龍氣的緣故。但無法確認,今日已飛鳥傳信給上級,希望他能想辦法確認。
“王遊的級別太低,對於天機宮的內幕、背景,瞭解不多。”
曹青陽沉默許久,似在消化情報,隔了陣,他問道:
“龍氣?”
大司獄道:“屬下也困惑,但王遊也不知道龍氣究竟是什麼。天機宮應該是採用了廣撒網的方式來尋找這個龍氣,只透露龍氣會造成的現象,但沒有講述它的本質。”
曹青陽指頭敲擊茶几,語氣緩慢的說道:
“這麼說來,那個天機宮有觀測龍氣的手段。可我並未發現淳兒和雪兒身上有所謂的龍氣,嗯,望氣術是術士的手段,天機宮果然和司天監有關。
“此事倒也解開了我的疑惑。”
可惜老祖宗經歷京城之戰後,狀態極其糟糕,不得不陷入沉睡,不然兩個孩子出事當日,說不定他就能從老祖宗那裏尋到答案。
曹青陽喝了一口茶,問道:“王遊還活着?”
大司獄笑道:“自然活着,每一個諜子,都是很有價值的。”
曹青陽“嗯”了一聲,道:
“如果是司天監的人,就暫且留一命吧。派人去一趟京城,向司天監尋求答案。”
他想了想,又擡手說道:“不,暫時不要聲張,聽我安排。”
先向老祖宗求證一下,瞭解龍氣,並聽聽老祖宗的意見。
此事關乎兒女,他必然要慎重。
大司獄點頭,起身拱手道:“屬下告退。”
..........
曹青陽出了大堂,轉入內院,分別去看了看兒子和女兒。
他們是一對雙胞胎,今年七歲,恰好到了不同席的年紀。
曹青陽早年沉迷武道,成爲盟主後,又操勞於盟中事務,到了而立之年才娶妻生子。
雖算不得老來得子,但也是高齡了。
因此對雙胞胎極爲疼愛。
內院溫暖的大廳裏,曹淳腰間挎着木劍,在炭火熊熊的廳內玩耍。
乳孃在身後追着,不斷提醒他注意炭盆。
曹雪則安靜的依偎在母親的懷裏,和她一起看畫着圖畫的小人書。
見曹青陽進來,曹淳立刻不鬧騰,曹雪也從母親懷裏坐直,挺起小小的身板。
兄妹倆比較畏懼不苟言笑的父親。
曹青陽脫下袍子,遞給迎上來的乳孃,招了招手:
“淳兒,過來。”
曹淳在他面前站的筆直,叫道:“爹!”
曹青陽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容:“許久沒有考校你的劍術了。”
看一眼他腰間的木劍:“給爹耍耍。”
“嗯!”
曹淳眼睛明亮的點頭,小臉有些興奮。
當即抽出木劍,有模有樣的耍了一套劍法,竟有幾分凌厲。
妻子笑道:
“淳兒不知怎麼的,突然開竅了。相公,這是不是和你很像?”
曹青陽年輕時曾被人嘲笑資質愚鈍,連帶着上一任盟主也被人暗中恥笑識人不明。
他心無旁騖,埋頭苦練,每日揮拳八千,很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成了武林盟青壯派裏的第一高手。
遂成佳話。
曹青陽卻沒有半分笑意,一言不發的披上袍子,離開內院。
他出了府,目標明確的往後山行去。
一肚子的疑惑想要問老祖宗。
龍氣是什麼東西;爲何會在兩個孩子身上;司天監對所謂龍氣的態度等等。
他很快來到崖壁前,來到禁閉的石門前。
“老祖宗,青陽有事詢問。”
他躬身道。
連喊三遍,石門內毫無迴應。
老祖宗還在沉睡,何時能醒?當日京城一戰,讓他的狀態愈發糟糕了,而許七安承諾的九色蓮藕卻遲遲未至.........曹青陽心裏沉重,正要再次呼喊。
崖壁上忽然亮起兩盞血紅燈籠,冷冰冰的望來。
曹青陽便知,是守護老祖宗的犬戎在讓他離開,不要打攪。
他無奈的行了一禮,原路返回。
..........
江州邊界的小城。
苗有方咬着一串冰糖葫蘆,道:
李靈素也咬着冰糖葫蘆,道:
“這是因爲此地臨近劍州,難民都逃到劍州去了。”
苗有方滿臉疑惑,道:“劍州很富裕嗎?”
“風調雨順之地,自然是富裕的,劍州有武林盟,號稱劍州真正的主人。就算是劍州三司,也要忌憚幾分。”
李靈素侃侃而談:“劍州江湖極有秩序,匹夫爲非作歹,會被武林盟以雷霆手段除去。與兇徒聚集的雲州恰好相反。
“同時,官府和武林盟相互制衡,誰都不敢太肆無忌憚。”
“我只聽說劍州是武道聖地。”苗有方不太相信,反駁道:“按你這麼說,難道朝廷不管嗎?任由一個江湖勢力如此壯大。”
“我聽說劍州武林盟有一位超凡境的老祖宗,不知是真是假。”李靈素笑道。
“那你說個屁嘞。”苗有方撇嘴。
兩人展開爭執,話題漸漸與偏離,與“難民”、“富裕”沒啥關係了。
“你要不信,大可問問徐謙。”
李靈素哼道。
許七安的身份和地位,肯定會這些隱祕有所瞭解。
苗有方立刻看來,喫着糖葫蘆的慕南梔和舔着糖葫蘆的白姬,也興致勃勃的看向牽馬而行的許七安。
“確實有一位老傢伙,而且是與國同齡的老傢伙。”
許七安斟酌道:“不過朝廷能容忍武林盟的存在,倒也不全是忌憚一位超凡武夫。要知道,大奉鼎盛時期,別說一位超凡,兩位超凡都不夠看。”
“那是爲什麼?”苗有方愈發不解,興趣十足。
李靈素側耳傾聽,他知道許七安有一肚子的祕聞趣事,身份還沒暴露時,自己就經常從他那裏聽來一些古代祕聞。
正因如此,自己纔對徐謙的身份深信不疑,忽略了一些細節和破綻,沒有看穿他身份。
許七安道:
“當年大週末期,羣雄並起,一位江湖匹夫在劍州拉起一隊人馬,展開了逐鹿中原的征途。
“後來,各路人馬被消滅、統合,只剩兩支。一支是大奉開國皇帝的軍隊,一支就是這位劍州武夫的軍隊。
“彼時大周已滅,中原百廢待興,他不願再造殺孽,便與大奉開國皇帝約戰。
“勝者入主中原,敗者隱退。後來的結果你們都知道,大奉因此而生。
“當初我聽說此事,只感慨高祖皇帝的強大。如今纔回過味來,劍州這老匹夫,其實並沒有稱帝的念頭。
“他造反,純粹是因爲當時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內心裏,追求的應該是武道。
“而高祖皇帝,對武道和長生興趣不大,他熱衷於王圖霸業。兩人追求不同,便註定了結果。
“劍州老匹夫隱退時,高祖皇帝和他約法三章,允許他在劍州保留嫡系軍隊,算是對自己,以及後代的一個警示吧。
“到了如今,當皇帝對劍州的態度怎樣已經不重要,監正的態度纔是關鍵,劍州能延續到現在,是監正默許的。”
說到這裏,許七安嘆息一聲。
現在想來,武林盟也是監正的棋子之一。
這老銀幣,不知道他的棋盤裏還有多少棋子。
天命師是天生的棋手........許七安於心裏感慨。
............
雲州,潛龍城。
披着簡易袈裟,露出半個健碩胸膛的和尚,盤坐在茶几邊。
“你既已謀劃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沒料到今日。”
伽羅樹菩薩看一眼對坐的白衣術士。
他指的是雲州此時的困局。
監正就堵在雲州之外,誰敢出去,誰就第一個死。
當然,對伽羅樹菩薩來說,硬剛就是了。
就算中原是監正的地盤,他也可以橫躺。
身爲掌控金剛法相、不動明王法相的他,一品中能殺他的人不存在。
許平峯一旦起事,他會負責纏住監正,許平峯則負責攻城奪地。
但伽羅樹菩薩覺得,如今許平峯解決不了眼前的危機,那這個盟友未免太過不濟。
許平峯笑道:“莫急,鎮北王和魏淵是監正老師擺在明面上的棋子,他還有很多暗子,待我一一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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