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志騎着馬,率領十五騎,以及五十名步行的御刀衛,不快不慢的巡視着街道。
御刀衛們背弓掛弩,腰懸佩刀,表情肅穆。
內城戒嚴,百姓不得外出,擅自上街者殺無赦,這既然是防止百姓恐慌帶來混亂,也是爲預防敵方細作暗中鼓動百姓,製造混亂。
要說京城沒有云州叛軍的細作,三歲小兒都不信。
“頭兒,你說京城能守住嗎?您聽那動靜,南城那邊似乎失守了。”
右後方,一名年輕御刀衛策馬追上,語氣擔憂的說道。。
許平志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聽見。
“頭兒?”
那名年輕御刀衛側頭,拔高聲音喊了一句。
許平志這才恍然回神,皺着眉頭:
“好好巡街,做好分內之事便可,其餘事自有諸公頂着,無需多想。”
那名年輕御刀衛咧了咧嘴:
“您要說自有“我侄兒”頂着,小的心裏就踏實了。”
許平志現在是御刀衛千戶,且是實權的千戶,足以稱得上身居要職,位高權重。
這一切當然歸功於他神乎其技的“教育”水平,京城裏誰都知道,御刀衛百戶許平志教導出蓋世英雄許銀鑼,以及兩榜進士許新年。
前者家喻戶曉,無需多言。
後者才高八斗,文能提筆,武能安邦,在戰場上屢立戰功。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腹誹許平志不當人子,埋沒了許銀鑼這個讀書種子。
許銀鑼是讀書種子不假,但讓他習武肯定錯不了。
年輕的御刀衛小聲試探道:
“頭兒,你給個準話,許銀鑼到底有沒有把握守住京城?”
見許平志不迴應,他激將道:
“您是不知道,前幾日京城佈防,兄弟們都看得出來,叛軍多半是要打過來了。大夥兒都說許銀鑼是強弩之末,潯州城的大捷是大奉的迴光返照。
“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大捷,是誆騙百姓和我們這些小人物的。”
擱在平時,許平志會替侄兒辯解,很容易就被套出話。
但現在,他只是無聲的,默默的在心裏嘆息。
大哥打到京城來了,這意味着父子倆今日會有一個結局。
許二叔和嬸嬸不一樣,嬸嬸堅定不移的站在倒黴侄兒這邊,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崽。
但許平峯卻是許二叔的親兄弟,儘管如今兄弟倆早已形同陌路,可事到如今,一想到侄兒和大哥只能活一個,骨肉相殘,許平志心裏便涌起難掩的沉痛。
..........
城內的營房裏,魏淵站在京城地圖前,目光卻沒有關注地圖,而是看向手裏的一面青銅鏡。
鏡子呈半月形,是殘缺的。
鏡子裏映照出大戰的場面,這件叫做“渾天神鏡”的法寶,是許新年交給他的,有助於他運籌帷幄,實時觀測戰況。
魏淵現在只是凡人之軀,不可能參與守城。
京城四座城門,北邊是雲鹿書院的張慎、李慕白、許新年等人在守,對手是前雲州都指揮使楊川南。
魏淵記得,此人出身武將世家,明面上是王黨的人,三十出頭時,被任命爲雲州都指揮使,與他沒有太多交集,但魏淵記得楊川南父親楊召。
楊家有一本《破城十二計》的兵書,從楊召祖父那輩開始著書,傳承三代,到楊召手裏才真正寫完。
據說此書將古往今來攻城之計歸類統合,劃分爲十二計,若是公之於衆,楊家足以在兵法史上留下一筆。
不過這本書從著成之始,便被定爲“一家之學”,不傳外人。
“今日得見,名不虛傳。”
魏淵看了眼遍佈裂痕北城牆,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守下去,至多一炷香時間,張慎等人便改退走了,與南城一樣,改位巷戰。
西邊是恆遠、楚元縝率領禁軍和蠱族殘餘戰士負責鎮守,此處戰況最穩,屍蠱族拉起一支悍不畏死的屍兵,配合暗蠱部神出鬼沒的暗殺術,接連打退雲州軍。
對於西城門這邊,魏淵只要保證充足的炮彈和滾木支援。
東邊是打更人金鑼們率領京城十二衛,以及禁軍五營中的百戰營鎮守。
此處戰況最慘烈,面對的是玄武軍的重甲士,這些武裝到牙齒的悍卒,火銃和箭矢無法傷其分毫。
依仗法器重甲、戰刀,連精銳中的精銳,皇城禁軍都不是他們對手。
配合雲州方的四、五品武夫,可謂所向披靡。
好在四品高手不多,城牆保存完好,還能堅持。
守衛最薄弱的南城,在魏淵故意網開一面的情況下,已經失守。
魏淵在南城埋了大量地雷,民房裏藏着兩千甲士,主幹道架了十六座火炮,百姓早已清空。
雲州軍一旦深入其中,大奉軍就順勢關門打狗,給予痛擊。
但戚廣伯一直穩打穩紮,只派不多不少的部分兵力進攻城南,一邊於守軍鏖戰,一邊摸清路況。
京城道路複雜,摸不清路況就一頭扎進來,很容易被大奉軍依靠地形優勢,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倒是不錯的帥才的。”
魏淵一邊冷靜下達命令,根據各處情況調派人手,一邊關注渾天神鏡內的畫面。
“觀照寇陽州!”
魏淵沉聲道。
渾天神鏡一邊叨叨着廢話,一邊映照出寇陽州的情況。
之所以不照許平峯,是因爲這超出了渾天神鏡的能力範圍,會遭到反彈。
而寇陽州是己方盟友,不會拒絕魏淵的觀照。
魏淵掃了一眼,微微搖頭,並非寇陽州和許平峯的操作有什麼問題,事實上,兩人都是高手,互相見招拆招,極爲精彩。
只是仍然難逃武夫與其他體系戰鬥時的窠臼,所以沒有過於驚豔之處。
大概也只有許七安這種手段迭出的武夫,才能打破武夫和其他體系戰鬥時,誰都奈何不得誰的窘境。
不過,魏淵注意到一件事,兩人越打越往內移,朝着皇宮方向而去。
“觀照姬玄!”
魏淵下達命令,讓渾天神鏡轉移了視角。
畫面中,一道黑影顯現,亂髮飛揚,身上甲冑破爛,露出健碩的上半身,戰神般桀驁不羈。
他掌心握着一枚玉符,輕輕捏碎,清光升騰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