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語氣冷漠:“血屠三千里,我要看楚州衛兵出營記錄。”
之所以從楚州衛兵這裏開始查,是因爲使團抵達北境,自然得先來楚州城,就近原則。再就是楚衛三萬六千兵馬,全是鎮北王的心腹。
也是楚州的主力軍隊。
蠻族血屠三千里,鎮北王肯定要出兵交戰,那麼出營記錄就是證據。軍隊的調動是一個繁瑣的工作。
並不是說出營就出營,相應的輜重、器械等等,都是有跡可循的。
礙於鎮北王對楚州城的掌控,未必會留下蛛絲馬跡,但該查還是要查,不然使團就只能待在驛站裏喝茶睡覺。
“什麼血屠三千里!”
闕永修拍桌而起,嚇了劉御史一跳。
這位護國公大步走到楊硯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罵:“本公追隨鎮北王,鎮守楚州十幾年,是你這個魏閹狗的螟蛉之子,說查就查的?”
楊硯沒回應,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本公在前陣殺敵,戍守邊關的時候,你們在京城躺在美嬌娘的牀上。如今跑來跟我說什麼血屠三千里,呸,滾回去告訴魏淵,告訴那羣只會提筆桿子的酸儒,想構陷本公,構陷淮王,做夢。”
護國公闕永修冷笑道:“現在,給我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劉御史勃然大怒,指着闕永修怒斥:“護國公,我等奉旨查案,你敢違命?”
闕永修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劉御史回京後大可以彈劾本公。”
就是這麼狂。
劉御史臉頰肌肉抽動,怒不可遏,偏偏拿他沒有辦法。他非主辦官,更非巡撫,無權處置護國公。
更不可能在楚州與對方硬碰硬,沒那個資本,能做的只有回京後,狠狠彈劾護國公。
“走吧!”
楊硯轉身,打算離開。
“.......”
劉御史怒火幾乎到達頂點,在外面曬了一個時辰的烈陽,痛苦不堪,好不容易進了軍營,結果對方是故意讓他們進來,藉機狠狠羞辱一番。
想查案,門兒都沒有。
“等等!”
闕永修突然喊住兩人,待楊硯回頭後,他嘴角一挑,“楊硯,你護衛王妃不利,害被蠻族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淮王很憤怒,不追責,是看在魏淵的面子上。但你若是認錯,到軍營外頭跪兩個時辰,本公就破例,讓你們查一查衛兵出營記錄。”
說這些話的時候,闕永修嘴角冷笑,帶着不加掩飾的挑釁。
“欺人太甚。”劉御史怒髮衝冠,剛想展現文官的脣槍舌劍,讓這個粗鄙武夫領教一下,他全家女性是如何在不知不覺間貞操盡失。
但被楊硯用目光制止。
兩人轉身離開,身後傳來闕永修猖狂的嘲笑聲。
“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劉御史氣的心臟病快發作了,嘴皮子哆嗦:
“回京之後,本官要讓這個匹夫知道讀書人筆桿子的厲害。”
楊硯淡淡道:“他在故意激怒我,他想殺我們。”
劉御史大喫一驚:“何以見得?”
楊硯沒有回答,一邊跨上馬背,一邊壓低聲音:
“血屠三千里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棘手,許七安的決定是對的。暗中北上,脫離使團。他如果還在使團中,那就什麼都幹不了。
“而以他眼裏不揉沙子的脾氣,很容易中闕永修的圈套。在這裏,他鬥不過護國公和鎮北王,下場只有死。”
劉御史臉色陡然一白,繼而收斂了所有情緒,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以許銀鑼的聰慧,不至於吧。”
楊硯搖了搖頭,“單純的激將法自然沒用.......”
可如果是當初那姓朱的銀鑼那樣,許七安還能忍嗎?
劉御史沒追問,倒不是明白了楊硯的意思,而是出於官場敏銳的直覺,他意識到血屠三千里比使團預料的還要麻煩。
否則,護國公如何會起殺機?
...........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揹着有容王妃,跋涉在山野間的許七安,開口服軟。
倒不是因爲被敲腦殼,許七安總結了一下王妃,小氣、膽小、傲嬌........後兩者無所謂,就是這麼小氣,嗯,她賭氣,好久沒開口說話了。
許七安覺得悶,想找到聊聊天。
王妃見他服軟,便“嗯”一聲,揚了揚下巴,道:“姑且聽聽。”
“從前有一隻螞蟻,它很喜歡玩自己的腿,有一天它看見一條千足蟲,小螞蟻大喜,說:哎呦我槽,這腿我可以玩一年。”
王妃愣了幾秒,想通了其中奧妙,“咯咯咯”的笑起來:“千足蟲我沒見過,但肯定是很多條腿的蟲子對不對,所以小螞蟻震驚了。”
“是啊是啊。”
“臥槽是什麼意思?”
王妃恍然大悟,點點頭,表示自己學到了,心裏就原諒了許七安。
許七安揹着她跑了一陣,突然在一個山谷裏停下來。
“怎麼了?”王妃問道。
“尿尿。”許七安坦然回答。
王妃啐了一口,從他背上下來,別過身子。
許七安奇怪的看她一眼,這女人以爲自己要在她面前尿尿?想什麼呢,臭流氓。
他鑽進了山谷邊的密林裏,剛準備解開褲腰帶,宣泄膨脹的膀胱,王妃的尖叫聲突然傳來。
與此同時,許七安捕捉到了遠處傳來的動靜,聲音嘈亂,密密麻麻。
急匆匆的勒好褲腰帶,衝出密林,迎面碰見臉色驚恐,帶着要哭的表情追進密林的王妃。
“許七安,臥槽.......”王妃大喊。
寧可真是個好學的王妃........許七安嘴角輕輕抽搐一下,然後把目光投向遠處,他頓時知道王妃爲何如此驚恐。
前方有一條一丈粗,十幾丈長的巨蟒,遊動着身軀進入山谷,沿途灌木折斷,留下清晰的“足跡”。
巨蟒身後,有兩米多高的黑馬,額頭長着獨角,雙眼猩紅,四蹄繚繞火焰;有一人高的大老鼠,肌肉虯結,領着密密麻麻的鼠羣;有四尾白狐,體型堪比普通馬匹,領着密密麻麻的狐羣。
這還不止,山谷兩側的林子裏,潛藏着無數種類各異的動物,有猿猴,有山魅,有岩羊,有猛虎,有山貓.........還有更多許七安不認識的兇獸。
大軍過境!
“是妖族........”
許七安立刻把王妃拉到身後,如臨大敵的直面妖族大軍。
眼前的情況讓人猝不及防,許七安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一支妖族大軍,他懷疑妖族是衝他來的,可自己行蹤無定,低調行事,不可能被這樣一支大軍追擊。
不管如何,遭遇了就是遭遇了。
這時,前頭帶路的蟒蛇長嘶一聲,停下來,高高昂起頭顱,冰冷的豎瞳凝視着許七安。
四尾狐狸、黑馬、鼠怪等頭領紛紛發出尖嘯或嘶鳴,傳遞信號,山林裏各種各樣的吼聲此起彼伏,遙遙呼應。
然後,這支妖族大軍停了下來。
一道道視線從對面,從密林間透出,落在許七安身上,無數惡意如海潮般洶涌而來,全部被武者的危機直覺捕捉。
王妃嚇的面無血色,雙腿打顫,死死抱住許七安的胳膊,彷彿這個男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許七安大腦高速運轉,思考着如何應對糟糕的處境:
“密密麻麻的氣息,這些妖族每一尊都不是弱手,我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出去都夠嗆,更何況還要保護王妃........不管它們是不是衝着我來,以妖族的行事風格,能順手獵食肯定不會放過。
“這些是北方妖族?妖族大軍羣聚楚州,這,楚州要發生大動亂了?”
呼......許七安胸腔起伏,輕釦玉石小鏡表面,傾倒出黑金長刀和儒家法術書籍。
他一手牽住王妃,一手持着筆直的長刀,慢慢把書籍咬在嘴裏,環顧周遭的妖族大軍,略顯含糊的聲音傳遍全場:
“爾等之中,誰是領頭妖物?”
巨蟒口吐人言,冰冷的瞳孔盯着許七安:“你是何人?”
不知道我.......不是衝我來的.......許七安鬆了口氣,道:“我只是一個江湖武夫,無意與你們爲敵。”
他先擺明自己的態度。
這年頭,講究和氣生財,打打殺殺的不好。
但他顯然錯估了妖族的習性,一道道聲音從山林間傳來:
“吃了他,吃了他。”
“好強大的氣血之力,血肉大補。”
“邊上那個女人看起來也很鮮嫩可口,可以當個零嘴。”
“吃了他,吃了他,敲骨吸髓。”
海潮般的惡意,排山倒海而來。
王妃臉蛋血色盡褪,宛如寒風中的小花,可憐無助。
巨蟒吐了吐信,冰冷的瞳孔漸漸被進食的慾望代替,它們奉公主命令,潛入楚州,理當低調爲好。
但這個男人的氣血實在太誘人。
看來是無法息事寧人........正好,神殊和尚的大補藥來了........許七安嘆息一聲,劍指點在眉心,嘴角一點點裂開,獰笑道:
“你們確定要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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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處,一點金漆亮起,迅速擴散全身,燦燦金光散發巍然之意,映入衆妖眼裏。
“金剛神功?!”
驚恐的尖叫聲從密林間響起,妖族瞬間一片大亂。
幾位領頭的妖族首領,下意識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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