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奉打更人 >第兩百六十一章 事後
    “殿下,許七安斬先帝於京城外,人盡皆知,此事無法隱瞞,強行掩蓋,只會讓民間怒火沸騰,再不信任朝廷。”

    現在,京城衆人又想起了許七安,想起了他纔是斬殺皇帝的高人。

    太子嘆息一聲,這和他想的一樣。

    王貞文繼續道:

    “將先帝的所作所爲,告知於衆,公佈天下,斷大軍糧草,坑害賢臣,以致八萬將士命喪巫神教之手。其後,太子你得以人子名義,痛斥先帝,不準先帝的牌位置於太廟,屍骨不得入皇陵。

    “隨後,嘉獎許七安,官復原職,封爵,昭告天下。如此,民心和軍心可定。先帝的所作所爲,固然會讓朝堂和皇室顏面大損,威望降低,但太子的行爲,會讓天下百姓和有識之士叫好,他們會期待王朝在新君手中,開創出新氣象。”

    王貞文指的先帝,是元景帝。

    “此事不可!”

    太子大驚失色,心說你這是要我不當人子啊。

    先帝再怎樣倒行逆施,父子永遠是父子,別人能罵先帝,他這個兒子卻不能這樣做。

    哪怕佔了道理,也會落一個不當人子的罵名。

    這個罵名或許不會在短期內出現,但史書上必然記載。

    歷朝歷代,兒子即使逼宮篡位,也得把老子好好的供着,囚於宮中。

    鞭老子的屍,縱觀古今,找不出一例,因爲太犯忌諱,聰明人都不會這麼做。

    “太子想迅速積累聲望,贏得百姓的愛戴,給予百姓對新朝的信心,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有殿下這樣的明君登基,再有許七安封爵,坐鎮朝堂,大局可定。”

    “此事不可。”太子仍是搖頭。

    王首輔點頭,說出第二套方案:

    “那便假稱陛下被巫神教以妖術控制,才做出這些倒行逆施之事,許銀鑼出手阻止了巫神教的陰謀。

    “大奉和巫神教的戰役剛剛結束,百姓們正因爲八萬將士死在東北而憤怒,不會有人懷疑,正好藉此轉移矛盾,讓百姓的怒火轉移到巫神教頭上。

    “但對於許七安的作爲,依舊要褒獎,這樣有利於挽回朝廷的形象。今日百姓羣聚各處衙門、皇城門,就是最好的證明。”

    太子沉默許久,沒有反駁。

    見狀,王首輔繼續說道:

    “最後是穩住朝堂,諸公擔憂的,無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殿下多加拉攏便是。”

    “如何拉攏?”

    太子問道。

    拉攏並非口頭承諾,得給出實際的利益,因此,拉攏一批人,就必須要打壓另一批人。

    太子實際上是在問:打壓誰?

    王首輔淡淡道:

    “御史臺右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勾結巫神教,控制陛下,企圖顛覆大奉,罪不可赦。當誅九族。其餘同黨,一律抄家。

    “但太子初登大寶,需大赦天下,袁雄和秦元道斬首示衆,沒收家產,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族人可免罪。

    “一衆同黨,視情節輕重,處以抄家、革職和斬首,家人可免除連坐。”

    處置的時間,處置的方式,都給出來了。

    太子思忖許久,緩緩點頭:“善!”

    說着,扭頭吩咐老太監:“通知諸公,入殿議事。”

    ............

    雲鹿書院。

    許平志滿臉疲憊的返回小院。

    因爲他的突然離去,嬸嬸和女兒們又返回了書院等他。

    “老,老爺........”

    美豔豐腴的嬸嬸迎上來,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

    “我,我以前好像忘了很多東西。”

    比如,當年嬸嬸的父親,那位老秀才之所以把她嫁給許平志,不是因爲她心性單純,不擅宅鬥。

    而是因爲許家當年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許平志的兄長身居高位,手握權柄。

    老秀才仗着女兒美若天仙,不似人間俗物,這纔將女兒嫁給許家二郎,也就是許平志。

    但是這些事,嬸嬸發現自己這些年,竟然忘記了.......

    另外,許平志的大哥,哪裏是什麼山海關戰役裏的老卒,明明是朝堂諸公之一,權柄煊赫的大人物。

    許二叔看了妻子一眼,骨子裏透着疲憊,輕聲道:

    “忘記就忘記吧,忘記更好,有些東西,想起來只會傷人,有些人,想起來只會傷心。”

    嬸嬸張了張嘴,美豔精緻的臉蛋一片茫然,欲言又止。

    許玲月從屋子裏跑出來,二八少女墊着腳尖,不停的往後看,急切道: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

    “他在司天監,現在很好。”

    許平志安慰了女兒一句,接着說道:“我想,我們大概不需要離京了。”

    ...........

    觀星樓,臥房裏。

    楚元縝麗娜李妙真恆遠大師,四人圍坐在方桌邊,默默喝着茶水。

    他們已經知道了許七安後來的遭遇,知道了許平峯的存在,以及他把兒子當做容器,如今打算殺子取氣運的事。

    許七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們。

    走到這一步,其實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貞德帝已經殺死,父子二人攤牌,一切都已浮出水面。

    攤牌了,我就是氣運之子。

    當然,許七安不會大肆宣傳此事,但告之最親密的夥伴完全沒有問題。

    “真難以置信啊,原來他的身世如此離奇,如此忐忑。”楚元縝喃喃道。

    “阿彌陀佛。”

    恆遠大師苦大仇深的表情:“父殺子,人間慘劇,許大人的身世令人唏噓。”

    李妙真臉色陰沉,握着茶杯,一句話也不說。

    她既同情又憐惜,同時夾雜着潑天的怒火。

    “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許平峯,老孃遲早刺死他!”

    天宗聖女的青春又回來了。

    “我們南疆有一個部落也是這樣,兒子成年之後,如果認爲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挑戰父親。勝出,就能繼承父親的一切,包括生母。輸了,就得死。

    “而父親如果覺得哪個兒子對自己威脅大,也可以發起挑戰,堂堂正正殺死兒子,保障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麗娜說道。

    那是一個父慈子孝的部落。

    楚元縝三個人都沒搭理她,南疆很多部落都處於茹毛飲血的矇昧之中,什麼古怪的風俗都有。

    但這裏是大奉,有倫理綱常。

    許七安的身世,讓他們分外同情,並升起同仇敵愾之意。

    都不理我........麗娜鼓了鼓腮,有些不高興,正要說話,忽然捂住肚子,眉頭擰在一起:

    “好,好疼,好疼呀........

    “七,七絕蠱.........”

    ............

    月朗星稀。

    觀星樓的八卦臺上,傳來陣陣咳嗽聲。

    寒風呼嘯,許七安裹着毯子,坐在案邊,手裏捧着一碗藥湯。

    鍾璃蹲在小爐前,替他熬藥,褚采薇專心致志的給他縫合傷口,塗抹止痛的藥膏。

    宋卿聽說至交好友重傷垂死,也表示要來幫忙。

    大可不必........許七安把他趕走。

    服下監正的丹藥,喝了幾碗藥湯,再有褚采薇給他強行縫合那些無法癒合的傷口,許七安終於回過一口氣,儘管病懨懨的,但傷勢確實在好轉。

    要換成是玉陽關時期的他,恐怕根本堅持不到監正返回,就已經撒手西去。

    不過,封魔釘還在他體內,沒有拔出來。

    釘子不拔出來,他的修爲便連同神殊一起被封印。

    “那位叫“琉璃”的女子菩薩死了?”

    許七安看向那襲後腦勺對人的白衣。

    監正微微搖頭:“殺一品哪有這麼簡單,重創了她而已,至少兩年裏,她走不出西域了。”

    許七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笑呵呵道:“這位菩薩,似乎比薩倫阿古要弱一些。”

    他嗅到了褚采薇身上淡淡的處子幽香,還有濃濃的肉包子味。

    餓了.......

    “能成一品的,就不會弱,各有所長。一品之間的爭鬥,勝負取決於天時地利人和。大奉境內,能勝我的只有超品。不過,大奉國力衰弱至今,來兩個一品就能止住我了。”

    監正頓了頓,繼續道:“和薩倫阿古糾纏這麼就,純粹是不想禍及京城百姓。再就是,你和你爹的事,我不方便插手。”

    不方便?

    你徒弟特麼要背刺你,你還不方便?

    不等許七安開口問,監正就給出瞭解釋:

    “天命不能泄露天機,只能委婉的暗中佈局,成敗天定。”

    監正的意思是,他利用天命的手段,洞悉了許平峯的謀劃,這相當於洞悉了天機,所以不能強行干預、或泄露天機.........而他出手打退女子菩薩,與泄露天機並無關係,純粹是擊潰外敵..........許七安露出恍然之色。

    他旋即問道:“您早知道那位女子菩薩會來?”

    監正抓起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滿足的吐了一口氣:

    “琉璃菩薩,擁有兩大菩薩果位,五色琉璃法相和行者法相,後者能朝遊西域暮靖山。”

    所以?許七安沒懂監正的意思。

    監正笑了笑,道:“接下來,我要與你說兩件事,這非常重要。”

    許七安正襟危坐,臉色嚴肅的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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